李世民有一瞬間的恍神。
不過,倏的便反應(yīng)了過來,急忙起身:“快,快請進來。”
房玄齡,李靖和程咬金這一次跟著李世民一同起身,緊隨其後,一並迎向了殿門。
何興友臉色是有些沉重的。
發(fā)髻被寒風(fēng)吹得淩亂,卻也顧不上攏一攏,見到李世民,行了一禮,便在李世民的邀請下,邁步走進了殿中。
李世民扶著何興友坐到了案桌後,親自斟茶。
自己則是直接跪坐在了何興友對麵。
“何太醫(yī),翼國公的病癥,怎麼······怎麼樣了?”李世民深吸口氣,狠狠咽口唾沫,聲音有些沙啞的問了出來。
房玄齡三人目光也都是齊齊的,直勾勾的,死死盯著何興友。
何興友感知著他們火熱的目光,一時,竟有些沉默,不想把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他們。
“何太醫(yī)!”
“你······你盡管直說便是了。”
“朕,朕能撐住!!!”
李世民看出來了何興友臉上的猶豫和糾結(jié),雙手狠狠的在大腿上搓著,手心裏全都是汗。
“哎······”
最終,何興友長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陛下,沒法子了。”
“翼國公所得,乃是腸癱,俗稱天勾。”
何興友聲音低沉。
而隨著他的話一同低沉的,還有這偌大的立政殿。
李世民他們四個人的唿吸,猛地一滯,便是眼神,都好像是有人拿著棍子在後麵,狠狠朝著他們的腦袋上砸了下去。
呆呆的,沒有焦點,仿佛昏迷了一般。
久久沒有反應(yīng)。
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何興友呷了口茶,潤了潤燥幹的喉嚨:“這一次,老夫也沒有想到,竟變得如此嚴(yán)重。”
“以往,翼國公腹部也多有疼痛,老夫多次施針開方,雖不能根除,可每次下去,也算是立根見影。”
“但這一次······”
“老夫同樣開方施針後,卻不見翼國公有任何緩解,便再對照古籍,於太醫(yī)署上下議論,終是可以確定,這是腸癱了。”
何興友垂眸,神情也有些黯然。
對於何興友而言,最殘酷的,莫過於就是隻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在痛苦折磨中死去,而自己卻毫無辦法。
上一次,皇後娘娘是一次,沒想到,短短時間內(nèi),翼國公又帶給他了一次重重的打擊。
這讓何興友都對自己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腸癱·····”
“怎麼會這樣!”
李世民艱難咽了口唾沫,唿吸急促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悲痛,他的身子,微微癱瘓在地上,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張張曾經(jīng)和秦瓊在一起的畫麵。
每次軍前有敵將挑釁,十次有八次都是秦瓊出擊,不是一槍挑於馬下,便是雙鐧砸碎對方盔甲,七竅流血而亡,己方便士氣大振,自己率兵衝殺,取得大勝!
如此勇猛之悍將,最終,竟要被腸癱之癥而折磨。
怪不得,怪不得這幾年來,叔寶多有消瘦,不見以往勇猛,也常常捂著肚子,沉默不言。
但,在他們麵前,秦瓊卻從未皺過一次眉頭。
這一刻,李世民鼻頭發(fā)酸的厲害。
房玄齡閉上了眼睛,仰天長歎。
李靖坐於原地,呆呆發(fā)愣。
程咬金已是雙眸紅腫,淚流滿麵,胡須皆濕。
“何太醫(yī),真的······真的沒有法子了嗎?”李世民聲音哆嗦,一時間竟有些虛弱。
何興友搖搖頭,這一刻,他也好似又衰老了不少:“陛下,老夫施展畢生所學(xué),也僅僅隻能做到,讓翼國公減少些痛苦罷了,對於治療,卻是······毫無辦法。”
“孫老神仙吶?”李世民猛地開口,像是抓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般。
孫老神仙!
聽到這個名字,房玄齡,李靖和程咬金都是一驚,而後期待的望向了何興友。
是啊!!!
孫老神仙吶?
孫老神仙肯定會有法子!!!
何興友嘴角抽了抽,迎著四人全是希翼的目光,他實在是不想打破他們的幻想,但·······
對於這腸癱之癥,孫老神仙早就是有言明的。
“陛下,孫老神仙所著的千金要方中確實是有對腸癱之癥的藥方記錄。”
“這方子,名為大黃牡丹湯。主要功效便是瀉熱破結(jié),散結(jié)消腫。”
“但,這方子,早時老夫便已給翼國公開了,往年確實有效,可到了現(xiàn)在,服之,已是無感。”
“千金要方中,孫老神仙所言,若是大黃牡丹湯無效,那麼便已是到了天勾之時。”
何興友緩緩說道。
此言一出,李世民他們頓時徹底的絕望了。
千金方,乃是孫老神仙畢生心血所著,若是上麵都沒有了對策,那·······
何興友實在是不忍心看著他們?nèi)绱耍m結(jié)了下,又道:“孫老神仙又是有數(shù)年不曾露麵了,這一次迴來,或許,萬一,有了對腸癱之癥的治療法子,也說不準(zhǔn)。”
何興友這話純純是安慰。
李世民,房玄齡他們何嚐不清楚吶?
短短數(shù)年之內(nèi),就想要把腸癱攻破,怕是也真的太難為孫老神仙了!
這癥,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也沒有聽說過,真的能有治好的先例。
不然,也不會被稱之為天勾了。
老天要勾走魂魄!
誰又能逆天而行吶?
“孫老神仙,現(xiàn)在在何方了?”李世民問道。
何興友迴答:“陛下,昨日老夫聽說,孫老神仙的身影在高陵縣有出沒,估摸著,今日一天,明日就能迴到長安了。”
“好!等孫老神仙到了,立馬告訴朕,不論有沒有法子,定也要讓孫老神仙去瞧瞧。”
“就算······就算能讓叔寶減輕些痛苦,也是好的。”
何興友連連點頭頷首:“是,陛下,一旦有了老神仙的消息,老夫立馬通知你。”
說到這裏,何興友又頓了下。
自己,要不要說一說師父他老人家?
萬一,師父他老人家有法子的吶?
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孫老神仙都束手無策,師父他老人家·······怕是也·······
算了!
何興友起身,告退。
四個人坐在大殿中,望著何興友的聲音重新沒入了寒風(fēng)中,仍是悲痛的厲害。
久久的,一動也不動。
出神。
呆滯。
終還是長孫皇後走了出來,命人把炭盆往四人周圍送了送,緩緩坐到了李世民身側(cè),輕輕扶住了他的後背。
“陛下,翼國公百戰(zhàn)之身,千軍萬馬都奈何不了他!這一次,定也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長孫皇後安慰。
李世民扭頭看了眼長孫皇後,幽幽一歎。
房玄齡,李靖和程咬金誰都發(fā)不出來聲音。
房間中的氣氛,太過於壓抑。
長孫皇後抿了下嘴角,忽然又道:“陛下,房公,李公,程公,你們,可聽說秦川伯和道門的事了麼?”
“剛剛,也是寶春才告訴本宮的。”
“現(xiàn)在,整個城中,可都在議論,在期待吶。”
“可以說是萬眾矚目!”
長孫皇後想要挑起他們的情緒,打破這方死寂。
一直這樣壓抑著總不是個事,便是翼國公知道了,定也不想讓大家這樣。
而不得不說,當(dāng)長孫皇後此話落下,四人的眼眸,都是一閃,齊齊抬起僵硬的目光,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