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滿了整個梨香院。
周瑞家的一陣風(fēng)似的闖了進來，剛至後院門前，隻見王夫人的丫鬟金釧兒和一個才留了頭的小女孩兒站在臺階坡上頑。
望著周瑞家的這副樣子知道有急事，金釧兒也就不攔著了，向客廳努嘴兒。
周瑞家的會意，急急地向客廳走去。
剛到臺階下，周瑞家的突然想起王夫人是來找薛家借錢的，輕步走到了門外，側(cè)著耳靜靜地聽著，一片沉寂。
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掀開了門簾一角，一怔。
隻見王夫人和薛姨媽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fā)。
周瑞家的又輕輕地放下簾子，想著人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趕迴去也無濟於事，便悄悄地退了迴去。
廳裏，薛姨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邊暗暗地斜望著王夫人，觀察她的反應(yīng)。
王夫人一如往常，臉上平淡得像一片淨(jìng)水，隻是手中那串楠木念珠越轉(zhuǎn)越快。
薛姨媽心中一歎，明白今兒是躲不過去了，就當(dāng)是給女兒買個退路了。
想到這裏，薛姨媽咳了一聲，開口了：“阿彌陀佛！當(dāng)真是皇恩浩蕩。曆來聽書看戲，古時從未有的。娘娘歸家省親之時，我可也見個大世麵了，那死也值得的了。”
那串念珠放慢了轉(zhuǎn)動的速度，王夫人慢慢望向薛姨媽。
薛姨媽：“俗話說，眾人拾柴火焰高。這麼大的喜事，我們薛家自然要出點力，到時候我們也能跟著沾沾光，也沾沾娘娘的福氣。”
王夫人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薛姨媽接著說道：“我們也沒什麼能幫上忙的，就再出一份賀儀孝敬娘娘吧可巧又好些事碰到了一起，先是蟠兒那孩子與人搭夥弄了一個商隊，去河套做生意，一下子支出去大幾萬銀子。
當(dāng)鋪那邊又因那孽障賠了好幾萬兩銀子.倘若有人來贖當(dāng)，還要陪上一大筆銀子。這一下不僅把這大半年賺的全賠了進去，就連從金陵帶來的本錢也幾乎全搭了進去”
頓了頓，“我聽見上上下下吵嚷省親別墅，便與寶丫頭盤算了半日，從幾家鋪子裏抽了部分本錢，又把他們接下來的采辦開支減去一半，算上家裏的現(xiàn)銀，勉強湊了三萬兩銀子。”
才三萬兩？
王夫人臉上剛露出的笑容消失了。
薛姨媽心裏一咯噔，急忙說道：“姐姐也知道，萬壽節(jié)的時候，王禮拿著寶玉舅舅的信又取走了一萬兩銀票對了，蟠兒聽薛蝌說，寶玉舅舅在蘇州起了大宅子，置辦了好些產(chǎn)業(yè)，金陵王家族人也開始做起了生意”
王夫人臉色一變：“有這迴事？！”
薛姨媽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些事在金陵不是什麼秘密。對了，鳳丫頭一定知道，她兄弟王仁仗勢強買了好些鋪麵產(chǎn)業(yè)。”
王夫人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薛姨媽看了看她，說道：“寶丫頭說了，薛家商會還可以幫忙從南邊采辦帳幔簾子並陳設(shè)玩器古董，比京城便宜不少，也能節(jié)省一些財力。”
“蟠兒與人搭夥做的什麼買賣？”王夫人突然問道。
薛姨媽頓了頓：“.皮草生意。”
王夫人眼一亮：“老爺說了，這省親別墅最少要蓋一年。”
薛姨媽聞言一怔。
這時，薛寶釵從裏間出來了，向王夫人道了萬福，又從桌案上提起茶壺，給王夫人、薛姨媽續(xù)上茶水。
薛寶釵一笑：“姨娘不知道，關(guān)外的生意難做，沒有強硬的背景，不說賠了本錢，就連人都可能迴不來。”
王夫人望著她。
薛寶釵：“.是李家。皮草生意確實賺的多，第一年就可以迴本，但頭兩年利錢的大頭要分給李家，薛家隻賺一點辛苦錢，除去夥計們的工錢和各項開支，也就不剩下什麼了。”
王夫人看著她，似乎想看出她說的話裏有幾分是真誠。
薛寶釵沒有立刻躲開王夫人的目光，而是向她淺淺笑了一下，然後才轉(zhuǎn)身走到薛姨媽身側(cè)站著。
王夫人又把目光望向薛姨媽。
薛姨媽笑了笑。
“敢問姨娘，舅母那邊怎麼說？”薛寶釵突然問道。
王夫人沒有說話。
薛寶釵：“這些年一直都是姨娘在幫舅舅一家，現(xiàn)如今舅舅已是封疆大吏，姨娘又遇到了難處，也該舅舅幫姨娘一把了。”王夫人：“你舅舅也就這半年才”
薛寶釵：“這省親別墅最少要蓋一年呢。”
王夫人臉上立刻掠過一絲慍怒，卻什麼也沒有說。
就在這時，他們都聽到了從院子裏傳來的輕微的說話聲。
王夫人臉一沉：“誰在外麵？！”
周瑞家的應(yīng)聲走了進來。
王夫人：“什麼事？”
周瑞家的走上前，在王夫人耳下急速低語。
王夫人神色大變，猛地站了起來：“快！迴榮禧堂！”說著急忙走了出去。
周瑞家的向薛姨媽做了個歉意的表情，急忙追了出去。
薛姨媽也站了起來，歎聲道：“你這孩子，借了錢還將人得罪了，何必呢！”
薛寶釵顯得異常的平靜，淡淡地答道：“現(xiàn)在不擺明態(tài)度，以後能借著娘娘的名義將咱家給生吞活吃了。”
薛姨媽怔住了，半天沒有吭聲。
薛寶釵一笑：“媽放心吧，姨娘不會讓咱們走的，她舍不得。”
薛姨媽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姨娘會給你舅舅寫信嗎？”
“會的。”薛寶釵肯定地說道。
上書房
大殿內(nèi)的光線已經(jīng)暗淡下來。
戴權(quán)點亮了禦案上的燈籠。
永昌帝此時正在看信，他看得很認真。看完一遍，又提筆在重點處畫了一畫。
“幾個小小的家奴，僅浮財和銀票一項就有十好幾萬兩。算上其他的，怎麼說也有二三十萬銀子。有這麼一群蛀蟲，也難怪賈家內(nèi)囊空虛了。”戴權(quán)一邊清理禦案上的公文，一邊說道。
永昌帝冷冷一笑：“那些士紳又何嚐不是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的蛀蟲呢！”
戴權(quán)沒敢搭腔。
永昌帝轉(zhuǎn)了話題：“這是李虎的主意？”
戴權(quán)答道：“是。”
永昌帝又問道：“他現(xiàn)在哪裏？”
戴權(quán)一笑：“聽說太夫人叫賈赦去榮慶堂，他就溜了。”
永昌帝也笑了：“這小子，滑頭的很！他點了火，然後開溜了。”
頓了頓，“朕總覺得這小子沒憋好屁！”
戴權(quán)看了一眼皇帝。
永昌帝搖了搖頭：“算了，他這也是在幫朕賺錢.哎，李虎這兩年賺了不少錢了吧？”
戴權(quán)想了一想，答道：“司禮監(jiān)有記錄，李家在城裏城外置辦了不少產(chǎn)業(yè)，據(jù)說，林如海還給了不少錢。”
永昌帝眼一亮：“這麼說，這小子確實有錢啊！”
戴權(quán)：“是。”
永昌帝笑了笑：“既然他舍不得花，朕就幫他花。他不是讓太子幫他將邊上的宅子和後麵的宅地留著的嘛。讓太子告訴他，現(xiàn)在不掏錢買下來，朕就賞賜給其他有功將士了。”
戴權(quán)忍住笑答道：“是。”
“買了就要動工，還要按照侯府的標準改建。”永昌帝補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