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皇家最為莊重的儀式，所有禦林軍需更換平常不穿的祭祀鎧甲，裝配祭祀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馬車儀仗隊全是最高規(guī)格。


    辰時起，皇宮大門，8匹並列高頭大馬帶隊出宮，鑼鼓奏樂相伴，渾厚的喇叭聲響，驚擾了全京師的飛鳥，紛紛展翅衝向了天空。浩浩蕩蕩的部隊先行開路，再往後是禮部組織的祭祀人員，身披長袍唱誦著經(jīng)文而來，皇帝的16匹汗血寶馬拉扯著禦用馬車緊隨其後。


    朱棣戎馬半生，最討厭的莫過於坐轎與坐車，隻覺晃蕩暈暈乎乎。但像這種祭祀的場合，也必須委屈自己按著規(guī)矩來。


    城中百姓興高采烈地圍在了主幹道的兩旁，看著聲勢浩大的祭祀隊伍從麵前走過，跟迪士尼看花車大遊行一般稀奇。隻是隊列中的眾人，沒有誰敢與之互動，那都是掉腦袋的罪過。


    林川也是愛湊熱鬧，找了一家酒樓二樓臨街的位置，看著浩浩蕩蕩的出城隊列，吃著早餐。


    好巧不巧，就在酒樓對門的茶館二樓，賽娜爾雅帶著布日古德與巴爾蓋，正在喝著早茶。


    雙方見麵，也不能輕舉妄動，所有靠窗的護(hù)欄邊，都站著腰挎長刀的禦林軍，別說打架鬥毆了，就連相互吐口水問候老母，都能給你通通抓起來丟牢裏去。


    賽娜爾雅禮貌地舉杯示意。林川不過瞟了一眼，就專心去看街上的祭祀隊伍了。


    誠如太子爺所言，跟隨在皇帝馬車後的隊列中，六部尚書與侍郎皆在列。太子爺與朱高燧分別領(lǐng)銜文武百官。各部門的一二把手全給帶走了，頗有一種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即視感。


    從那綿延看不到屁股的隊列估算，用他們這速度走到棲霞寺，能趕上一口晚餐就算快的了。祭天活動應(yīng)該會在明早舉行，搞到晚上不足為奇，後天一早出發(fā)往迴趕，也就是整整24個時辰的空檔期。


    其中，在皇城隊伍到達(dá)棲霞寺前，不能搞出動靜，動了的話，大軍可能就往迴趕了。後天子時前也必須結(jié)束，否則沒有時間清理戰(zhàn)場，做好善後工作。所以真正能用來做事的時間，不超過14個時辰，從今晚日落，到後天子時。


    林川和賽娜爾雅達(dá)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就像遵守遊戲規(guī)則的鬥士，當(dāng)鍾聲敲響，既分高下也決生死。時候不到，卻還能像如此這般相望，吃飯喝茶致意。


    黃淮這文淵閣的閣老也在隊列之中，騎著馬匹跟隨在楊士奇的身後，他臉色蒼白，頂著大大的黑眼圈，最近兩天算是一刻都沒好好休息過，焦慮得快死了一般。


    看著他跟隨出行，林川也少了一個麻煩，至少不用擔(dān)心韃靼使團(tuán)，搶不到《真太祖實錄》後狗急跳牆，跑去直接殺黃淮，那就還要分人去保護(hù)這孫子。


    吃完，林川起身迴家，隨手丟了十個銅板在桌上，算是埋單。在經(jīng)過一條分岔路口時，賽娜爾雅就像鬼魅一般站在那裏恭候著，布日古德還有巴爾蓋則已不見蹤影，似乎毫不擔(dān)心他們主子的安危。


    “姐夫，真的非要鬧得這般不堪嗎？我並不想與你為敵，我接受你提出的交易，也不再強(qiáng)迫你娶我為妻，但黃淮的小冊子，你不能跟我爭。”在賽娜爾雅看來，這已經(jīng)是自己最大的讓步。


    “你的手伸得太長了，大明朝廷中的紛爭，你一個在草原上放牧的丫頭，管個屁啊？漢王隻是在利用你，別被人當(dāng)銃使了。”林川苦口婆心勸告著，隨手一拋丟出了一個小玩意。


    賽娜爾雅淩空接住，正是當(dāng)初自己送給姐姐的玉扣，昔日的情誼仿佛湧上心頭。


    “你姐還念著你，聽話，就這麼安靜地來，安靜地走。草料的線就當(dāng)我送給你的，以後隻要大明允許，方倉會與你們通商，盡量讓你們的日子過好一點。”林川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


    “又來了，這種感覺又來了……”賽娜爾雅緊握著玉扣，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過去在努哈爾家，我和姐姐都是奴隸的孩子，最不受人待見。但她仗著有老家主疼愛，有蘇木護(hù)著，根本就不知吃苦是何滋味？


    每當(dāng)我餓得看著看門狗碗裏的骨頭，垂涎欲滴時，她就會拿著吃食過來和我分上一半。


    她覺得我該感激她嗎？沒錯，沒她或許我早就餓死了。但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她有的東西，我不能有？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掉吧。”


    賽娜爾雅那麼輕易地張開五指，讓玉扣自然落地摔得稀碎，也摔碎了姐妹之情。


    “你這麼作下去，我也救不了你了，是死是活，看本事了。”林川不再留戀，轉(zhuǎn)身向著自家宅子走去。


    “姐夫，我要割下你的頭，送去給我姐姐，問問她，是要上一半，還是下一半？”賽娜爾雅嘴角的獰笑宛如惡鬼。


    黃昏時分，林川這邊三隊人馬悉數(shù)出發(fā)，三處地點，三場行動必須同步進(jìn)行。絕不能有一處出現(xiàn)差錯，否則就是老六隊的失敗。


    在完成任務(wù)的前提下，一切阻擋者皆可殺。不用去考慮京師城內(nèi)，不用去考慮對方的身份。林川清楚，不管自己殺了多少韃靼使團(tuán)成員，漢王都會想辦法把事情壓下來。


    否則為何韃靼使團(tuán)作亂，城中各部擅離職守？那些答應(yīng)了漢王的負(fù)責(zé)人，估計還沒送進(jìn)天牢，就已經(jīng)把所有事情給招了。漢王暗通韃靼使團(tuán)，居心叵測也。


    既然知道了遊戲規(guī)則，剩下的，就是誰能活到最後了……


    林川率先帶著樓燕來到了問仙閣的大門前，作為京師教坊司最大的花樓，這裏占地就像一座莊園，分有前院中院與後院，每個院接待的人，各有不同。


    每夜，這裏都是燈紅酒綠門庭若市，隻要能給上1兩銀子，就能進(jìn)去喝上一杯薄酒，加上兩個小菜，看看歌舞，聽聽小曲。


    如果想享受更高級的服務(wù)，那就要加錢了，能有教坊司調(diào)教出來的秀女陪你小酌兩杯。當(dāng)然你嫌這還不過癮，更能繼續(xù)加錢，入其香閨深入交流。


    林川早就聽說了問仙閣的名號，隻可惜一直沒有機(jī)會一睹真實風(fēng)采，畢竟當(dāng)初在京師，要麼是看大門，要麼樓燕終日都在身邊，著實不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