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昭明寺不遠的山道上,一輛馬車正徐徐駛來。
隻見坐在車內的陳顯陽,蹙著眉,手裏捏著封書信。
不多時,隨著馬車緩緩停下,但聽車夫稟報道:“大人,昭明寺到了……”
陳顯陽聞言,晃了個神,將書信塞進懷裏後,掀開門簾子下了馬車。
隻見一名小沙彌跑到他近前執(zhí)禮道:“陳施主可算是來了,渡苦師傅還擔心請不動您來呢……陳施主請隨小僧入寺吧……”說著,轉身在前引路。
陳顯陽抬頭看了看昭明寺,輕籲一口氣,自語道:“既然來了,那便去看看她吧……”語落,隨著那小沙彌向寺門走去。
……
寺內,
大雄寶殿前,香客們正在虔誠的膜拜。
忽見張巧紅氣衝衝的拽著女兒走來,傅天雲則一路帶著哭腔喊著母親:“娘……娘啊……我又做錯什麼了……你弄痛我了……娘,娘您放手嘛……娘啊……”
陳顯陽遠遠看見後,忙加快腳步朝大雄寶殿走來。
再說那張巧紅,對於女兒的哭喊未予理會,徑直拽著她來到大雄寶殿門口後,先是衝著眾香客道了聲:“煩請各位給做個見證!”
隨後,她轉過身,拽著女兒一起,撲通一聲跪倒,向殿內眾佛像雙手合十道:“菩薩在上,信女張巧紅,今日與傅天雲割斷母女情,從此各不相幹……”
來到近前的陳顯陽聞聽此言,詫異不已。
傅天雲更是又驚又懵,扯住母親的胳膊急問:“娘啊,您在說什麼呢?菩薩麵前,怎可妄語……娘您這是……”
可未等她說完,就見張巧紅一把甩開她,決絕的道:“你我從此刻起不再是母女,請傅二小姐莫要胡亂認親戚,以免惹人非議,有礙家聲……”
傅天雲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問道:“娘啊,您是氣糊塗了嗎?您怎麼可以這樣?”
卻見張巧紅,捋了一捋垂落在額前的頭發(fā),跟著站起身拍了拍係在身前的圍裙後,轉身離開之際,與陳顯陽對視了一眼。
陳顯陽在分別看了看張氏母女後,走去傅天雲身旁,邊扶起她,邊詢問:“天雲,出什麼事了?”
傅天雲卻沒理他,推開他後,便去追母親。
……
張巧紅離開大雄寶殿後,頭也不迴的返至住處,進去後便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傅天雲追過來後,邊拍打著房門,邊連聲訴問:“娘,您為什麼要這樣?您怎麼可以這樣?盡管,從小到大,您並不愛我這個女兒,我也知情識趣,從不曾對您奢求過什麼……您可以不理我……也可以責罵,甚至打我……可就是不可以不要我……您要是真不要我,又為什麼要生我嘛……娘……娘啊,您把門開開……您說個清楚嘛……娘啊……您就這麼不要女兒了,您不覺得很殘忍嗎……娘……”說著,已是淚如雨下。
房裏,
張巧紅一臉冷漠的坐在桌前,自顧自的疊起了元寶。
房外,
傅天雲依舊哭喊著不斷拍打著房門。
這時,隻見渡苦和陳顯陽相繼走來。
但聽渡苦雙手合十,宣了一聲:“阿彌陀佛”後,勸道:“天雲,你既知你娘的脾氣,你又何苦如此?萬事不離一個緣字,緣起而聚,緣落而散。既然是自有定數(shù),何必執(zhí)著其中……”
傅天雲聞言,轉而跪求至渡苦跟前:“渡苦師傅,我娘一向是聽您說的,您代我跟我娘說,就說我不要離開她……我答應她,不惹她生氣……她要是覺得我礙眼,我避著她便是……”
渡苦搖頭歎道:“阿彌陀佛,世人何以總對求不得的人和事如此執(zhí)著?人生於世,本就是一種苦,為何還要再自尋煩惱呢?唉……”
轉而,他對一旁的陳顯陽一禮道:“佛門廣納眾生,然,清靜所在,不宜太過嬉鬧或哭啼。煩請陳施主先行送傅施主迴家去……”
陳顯陽眼看著傅天雲哭成了個淚人,心裏也是不好受,遂上前扶起她,勸道:“天雲,你且聽渡苦師傅一句勸,你這麼也不是個事,先離開一段時間,等你……等你娘消氣了,再想辦法……”說著,扶著她往外走。
傅天雲此時腦子裏亂哄哄的,她不明白母親怎麼突然這麼對待自己。
茫然無措下,她被陳顯陽帶出了昭明寺。
就在這時候,天下起了雨。
陳顯陽趕緊連拉帶推,讓傅天雲上了馬車後,示意車夫啟行。
進入車中坐定後,陳顯陽看傅天雲的頭發(fā)有些被淋濕,便取出汗巾遞上。
傅天雲卻隔著車簾子呆看著落到地上的雨,嘴裏則念叨:“我不過是在舅舅的靈位前歎了口氣而已,娘怎麼就生氣了呢?還氣得要跟我斷絕母女之情……都說孩兒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她就這麼說割就割了,她不痛的嗎……”
陳顯陽聽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遂默默的用汗巾替她擦拭頭發(fā)上的雨水。
……
說迴昭明寺這邊,
於房中疊著元寶的張巧紅,聽著房門外沒了女兒的哭聲,在籲了口氣的同時,眼眶隨之泛紅。
但聽渡苦隔著窗戶問:“非如此不可嗎?”
張巧紅聞言,氣惱的站起身,走到窗前,用力的推開窗子,衝口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張巧紅是寧願受引頸一刀,也絕不受那淩遲之苦。她已對那姓陳的小子念念不忘,就算現(xiàn)下的她,是向著我的。那五年或十年後呢?與其到那個時候母女失和,我寧可現(xiàn)在了斷,長痛不如短痛……”
她說著,隔著窗一把揪住渡苦的衣領訴問道:“怎麼?你心疼她是嗎?嗬,可惜啊……當年你但凡強硬些,能帶我走,那她就會是你跟我的女兒。我也不必那麼的挖空心思,她也不用受這般苦……”
二人對視間,張巧紅抬起另一隻手,就給了渡苦一耳光。
隨後,她斥道:“別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當年,我跟你說,我哥要我做傅錦赫小妾的時候,你也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連個屁都沒有一個!”
語落,她用力推開渡苦後,重重的關上了窗戶。
從始至終,渡苦未再言語,隻是默默的低著頭,雙掌合十誦念著經。
房內,則隱隱傳出張巧紅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