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之中,被擴音增加了分貝與機械類的枯燥話語在昏沉的大腦中迴蕩,使後腦湧上眩暈,眉心泛起鈍痛,突然的轉折和聲音增強更是讓天靈一震,腦中乍起波紋的感觸。
可這並不能消去對困倦者的催眠,身體忽冷忽熱之間,大腦如此沉重,以至讓脖頸支撐著抬頭都感到困難與酸疼,最終仿佛靈魂出竅般,令人厭煩的間連不斷的高聲音節仍然聽得清晰,但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睡著了。
這便是高中生們的日常了,正如國文老師正在說的經典環境經典形象。
左照垂著頭,視野裏是光透過合閉的眼皮後染上的一片大紅色,大白天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照著電光,就是為了不讓熱光照到身體,讓暖洋洋的輻射帶來舒暢和放鬆讓人安詳地睡夢,但這並不代表困倦的人仍能精神充沛,說不定褪黑素正在飆升,也不代表漏進來的些許光線照不到人,正比如左照。
不過可惜的是大家有氣無力到用腕表和其他反光材質玩光斑的心情都沒有了,一片死氣沉沉,安靜電光冰冷明亮,如同太平間。
似夢似醒地微晃著頭的左照手中的筆垂落在紙頁上,歪歪斜斜地無力地畫著淺淺的不明符號,但那並沒有什麼神秘學義意,隻不過是夢中脫力的手拿不住筆,讓其在虛握的掌中磕磕絆絆,帶著些下意識握緊的抖動所造成的筆尖與紙麵磨擦。
當然不是塗料筆,不然他怕手恐怕每次下課都要清洗一遍,現在的印刷和用筆是大概是通電把紙纖維烤焦的原理吧,漂白之後可以再利用。
左照虛握的手掌終究是拿不住筆桿讓其滑落而下,聲音並不大的合金外殼與合金桌麵碰撞響動與手中失去實物的落空感卻讓他身體過電般一顫,瞬間清醒,下意識伸手抓迴了落到紙頁上的筆桿。
不過這過電感隻是心中猛地一驚的效果,筆尖的那點電極距離接觸到皮膚也最多讓電流走汗毛吧,畢竟這是個無電池的以電磁波實時供電的裝置啊,功率翻十倍也不能讓神經未梢有感覺。
他睜開眼便看到自己迷糊中畫下的水墨雲煙寫意山水畫,不由苦笑了一下,連忙打起精神看向講臺那令人睡眠不足伴隨眼睛休息不足而幹澀的眼睛越加難受疼痛的光屏,特麼的經費被貪了麼加層藍光濾鏡會破產麼!
今日同桌和前桌都空蕩蕩,無人在身周做為掩護,一但倒下便十分顯眼,他其實不想睡覺的,但強撐著也避免不了招架不住,人在困倦中除非集中精神專注於一件事,不然是扛不住身體內部調節的,比如前麵那個在備忘錄上碼字掛著猥瑣的笑而精神料擻的家夥,畢竟精神是不會累的,靈魂不進行物質接觸時不具備物質幀就沒有任何時空性,從而沒有進程上的磨損或消耗,精神上的“累”是徹底絕望了吧。
專注於聽課當然也可以,但人的集中狀態單次最大維持十五分鍾,無聊的學習能撐五分鍾就不錯了,何況老師的誦經聲還有助眠效果,如同睡前讀《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但看《烏克蘭拖拉機簡史》或許就能通宵,畢竟眼花了亂的方程式和背誦枯燥乏味的信息隻能讓書呆子們分泌多巴胺,但開心和這個激素是綁定的,誰遇到樂子不會笑啊。
左照用力地擠了擠眼睛以緩解疲勞,歎了口氣,真不靠譜,好不容易有了個同桌遮擋學校的風霜可以苦中作樂了,結果是來體驗生活的,這下好了,他不用擔心二次元遊戲玩得太多時間不夠要熬夜了,聽說代肝一天的工作量可以達到上百個帳號,這麼算的話他把市麵上有點知名度的二遊全收入囊中也綽綽有餘,甚至可以總結並逆推服務器抽卡請求的偽隨機概率反饋程式了。
當然榧然會吐槽自己還沒那麼閑,換作鏡曉倒或許會把租得起服務器的二遊全玩一遍。
左照感慨完了旁座的命途多舛,視線落到了前方的空桌上……其實他敢肯定濱井庭健康得一批,隻是找個恰當的理由偷跑罷了。
想象運動的鍛煉效果也並不差,夢裏狂奔的時候也會唿吸急促心跳加快,甚至會直接牽動肌肉開始擂床板,雖然身體沒動,但大腦覺得動了,差不多當量的能量已經輸出去了,肌細胞也覺著該坐長點線粒體了,所以神經艙也用於康複訓練嘛,而上傳艙雖然完全割裂了靈肉關聯,也要緩緩適應現實與虛擬的身體數值差異,看似進艙了就等於植物人躺平開始冬眠,但畢竟是價格驚人全是知識產權稅的高精尖設備,還是會以微電流刺激身體保持活躍不至於讓人出來時都站不住的,而且還有強身健體的功效,和刺激肌肉塑形和冬眠延壽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濱井庭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得益於他直接把遊戲當睡覺,已經得到了與諸多電子競技職業人員持平的身體素質,沒有實質鍛煉撐到四十歲也綽綽有餘,再加上腕表的醫療監測功能,突發惡疾的概率不是沒有,但一定是小概率事件。
因此左照猜測這貨是偷偷跑去參加電競聯賽了!事實上他猜得很準,隻是沒料到他短暫擁有的同桌也敢拐跑了上了喊船……也不能這麼說吧,屬於雙向奔赴了。
困倦時最忌思考,左照越是思索腦子便越遲頓昏沉,最後自腦仁中湧出種不緊不慢弱而清晰令人煩躁的鈍痛,眼皮也益加沉重,不由自主地就睡過去了,如果越發滯塞斷續的想法中有個“不能睡”的事項倒還能支棱會。
頭痛原本是個令人暴躁的事,非常難受卻又不能像別處受傷一樣分散注意力忽略這個神經反饋,不是很嚴重卻十分影響行動,又不像relic一樣間歇發作沒有劇情就能活蹦亂跳地砍翻暴恐機動隊,是連綿不絕的幹擾,讓人恨不得把頭給砍下來。
但困倦中的頭痛隻會讓人越發有氣無力想讓大腦關機享受寧靜,那是真的物質疲勞反饋至精神了。
左照再次昏昏欲睡起來,頑強地想看向熒屏以至時不時猛點下頭又迴正,但最終還是完全垂下了頭顱,一邊發出意味不明的“嗯”之類的擬聲詞,似乎是承接用點頭讚同教師“你說得好哇”的工作,手中的筆也再度星星點點的在紙上規律的敲擊,或許僧侶也正是擁有這半睡夢之中呢喃誦經機械敲木魚的能力?
不過他的強撐其是無意義的,不隻是僅有他一個人處於夢與醒的邊緣,通情達理的教師們明白用發育中的活躍身體抵擋熬夜的毒害不至於衰竭是多麼痛苦與不合理,通常是不管的,因為也管不過來吧,再說大家也都清楚就算聽了到了明天也不會記得聽了啥了,隻是有種心理壓力在作祟,事實上不如節省精力自己學,應試教育下的新課和習題課正常都講得奇慢一節課一直睡醒個幾次聽個重點關鍵就行了,所以聰明人都在抄別人筆記或者直接看講義。
當然學習是順應現行晉升規則的行為,更聰明的人明白這條路沒有盡頭越來越卷,湊合湊合就得了,反正終究是要滾迴去輪迴的,不會有永久性增益。
在左照反複掙紮終究進入夢鄉之際,老師也發現了場中觀眾大多氣息萎靡不振,便使出了慣用技倆“講講我從前的故事”“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來吸引渙散的注意力喚迴渾渾噩噩的魂靈。
“哦,告訴你們一件好事,臨近考試大家壓力都很大,學校決定帶你們出去旅遊旅遊,”背對著學生們滑動了屏幕上的一頁課件的中年人突然漫不經心地發語,“自個兒討論下想去哪,在班群裏投個票,當然不想去也可以,要想好了昂,下星期就上報聯係旅社了,月底走,玩三天。”
話音未落,班級一下嘈雜起來,猛然炸開的聲音再次把左照驚醒,他迷茫地抬起頭,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已經下課了,懷疑自己的dna出了問題,居然不能精準識別出下課鈴聲做出條件反射……不過通常情況是臨近下課時分神奇的生物鍾就會將人喚醒。
麵對哄亂,老師也是轉過身來“砰砰砰”地怒拍講臺:“吵什麼?還沒下課呢!”
聲音一下子就止住了,一臉懵逼的左照甚至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聲音過多過亂完全聽不清楚隻剩哇啦哇啦,他也捕捉不到什麼有效信息。
等老師滿意地環視了一圈繼續照著答案講解題目之後,左照伸手戳了戳低著頭樂嗬嗬的前桌,壓低聲音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前桌一愣,可能也是沒想到隨後撕下紙頁一角寫了幾筆揉成一團反手丟了過來,左照將其捏起來展開,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躍然眼前:“自選目的地的研學旅行。”
左照將皺巴巴的紙片再次揉成一團丟到地下,心中不由泛上疑惑,都快考試了這沙批學校舍得讓學生放鬆?有點反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