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賢下了馬車,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後又對著車內的李陵越囑咐了什麼,直到目送馬車離開,他才隨著其他官員一起,緩步走進了朝天殿。
一進門,他便看到陸歸海高高在上的身影,這位青陽的第一強者並沒有去坐聖皇的位置,而是在聖皇的龍椅旁又起了一道新的禦座,以代表他這個攝政王獨一無二的權位。
陸歸海並不經常召開朝會,日常的事務他會交給手底下專門的人處理,隻有在商議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時,他才會召集群臣進行討論。
這樣的場景,陸賢已經見了很多次,他默默地走向了自己的位置,那是群臣之首,最接近皇位的地方。
待到眾大臣依次站定,陸歸海這才抬眼看了看下麵的人,說道:“今日召集眾卿上殿,乃是為了公布一件好消息——南安王不久前突破成功,位列真神,我陸家又添了一位神道境強者。”
“不過……”
他話鋒一轉,說道:“南安王渡劫之時,遭到了血隱教的阻擊,這個小小的邪教一口氣拿出了五位聖者和四尊聖階傀儡,其中包括了兩位半神級的強者,最後,甚至有一位不知名的血道真神顯化,參與了這場戰鬥。”
陸歸海用手指輕叩禦座,說道:“可是我記得,這個教派崛起至今還不到二十年,他們的教主羅奢也不過是個半吊子真神,當年能從東荒跑到南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如今居然有能力組織這麼大規模的襲擊……你們說,這背後究竟是誰在幫他們?”
大臣們一聽,不禁麵麵相覷,誰不知道南安王陸亭風雖是皇族,卻和朝廷並不對付,有條件資助血隱教在南疆搞事的,除了如今執掌朝政的皇室宗親,還能有誰?
陸歸海明知道這點,卻還是提了出來,隻能說明這件事他之前也許並不知情,那麼,他的這次詰問便是針對當朝另一位實權人物,襄王陸賢的了。
這些話敲打的意圖十分明顯,朝堂上襄王一派的官員臉色都已經變了,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前排的陸賢,但陸賢卻毫不慌張,他先向陸歸海行了一禮,然後說道:“皇叔所言不無道理,以小侄之見,血隱教背後確有其他勢力插手。”
“哦?那你認為是誰呢?”
陸歸海的雙手搭在腿上,身體微微前傾,頗有一種看好戲的意味。
陸賢嘴角微翹,用沉穩而有力的聲音道出了他的答案:
“是魔族。”
此言一出,群臣皆驚。
魔族自靈帝曆之初在東荒北部建國之後,就長時間維持著閉關鎖國的政策,極少與外界交流,直到二十多年前出兵南下,一舉攻滅血靈葬地,吞並了幾乎整個東荒中部,才向世人展示了他們的強大。從那時起,魔國才開始逐漸和各大勢力建交,並深刻地影響著蒼雲界的局勢。
如果血隱教和魔族有關,那說明他們的野心並不隻局限於東荒一域,這其中所釋放出來的信號可就太危險了!
魔族的實力可不是鬧著玩的,血靈葬地這種規模的勢力,他們說滅就滅了,要知道,這可是六大古地之一,底蘊堪比帝統傳承,而這場戰爭,五大魔尊隻出動了四位,這其中,天煞、鬼魘、血月三大魔尊均是上位真神,而最強大的,當屬立於神道境之巔,戰力比肩準帝的寒獄魔尊。
根據事後的情報分析,鬼魘魔尊主要負責牽製聖地與皇朝兩方組成的聯軍,擔任主攻的隻有另外三位魔尊,不過,他們手下的強者可不在少數,除了這幾位魔尊外,至少還有十位以上的魔神參與了這場大戰,動員的軍隊也超過了二十萬。
陸賢簡單闡述了魔族攻滅血靈葬地的曆史,最後篤定地說道:“以魔族出動的真神數量,血靈葬地的護法真神根本就沒機會逃脫圍剿,血隱教的教主羅奢能夠逃出重重包圍,本就是一件非常蹊蹺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魔族在圍剿血靈葬地的時候,故意放跑了四大護法中實力最弱的羅奢,並暗中扶持他在南疆發展,這才有了血隱教這個組織?”
陸歸海聽完,順著他的答案,拋出了一個可能的推測。
“正是如此!皇叔見識廣博,一語中的,實在令小侄汗顏。”
陸賢低下頭,做出了一副被人言中的樣子,並暗暗地吹捧了陸歸海一番。
“那麼理由呢?”
陸歸海臉色不變,目光依舊注視著陸賢,說道:“如果血隱教的背後是魔族,那他們為什麼要對南安王下手呢?養了十幾年的棋子,不應該浪費在這種時候吧?況且,南安王妃——那位魔國的公主,此次可是出手攔截了對方。”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釋……”
陸賢稍微頓了頓,說道:“在我看來,支持血隱教的魔族和南安王妃所代表的魔國其實並不是一路人,也就是說,魔族的內部可能存在分歧。”
陸歸海聽到他這麼一說,神情不由得變得嚴肅了起來,並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陸賢拜了一拜,說道:“靈淵閣的記載中提到過,魔族在靈帝曆之初從天外返迴蒼雲界的過程中,曾和永冬之海的龍族發生了激烈的衝突,以至於魔族聖祖親自出手,和龍族的鎮海龍皇大戰一場。這段曆史,想必您有所耳聞吧?”
陸歸海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兩位古之帝皇間的戰鬥,最後以兩敗俱傷收尾,鎮海龍皇元氣大傷,讓出了連接著天外的冬極海,帶著族人跑到了永冬之海的邊緣;魔族聖祖傷勢不明,但自那之後也沒了消息,應該是在閉關休養。你突然提這個幹什麼?”
陸賢拱了拱手,說道:“小侄曾經借靈淵閣的資料深入地研究過這段曆史,在我看來,魔族內部的不和的隱患,可能正是源於這個時期。”
他繼續說道:“聖祖養傷之時,魔族的大遷徙尚未結束,而此時實際領導魔族的,是曾經的五大魔尊之首,寒獄魔尊。這位魔尊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帶領魔族橫掃東荒,占據了整個東荒北部的區域,可謂是魔國真正的建立者。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聖祖蘇醒後發動的第一場戰爭裏竟然戰死了,這其中的情況,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你是想說,寒獄魔尊的死,其實是魔族聖祖有意推動的,但是他的這種行為,讓魔國的某些人有了兔死狗烹的危機感,於是便不按聖祖安排,打起了別的主意?”
陸歸海也是經曆過宮廷鬥爭的人,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叔所言極是,以小侄所得到的情報來看,這種可能性很大。”陸賢接著說道。
“嗯……這種情況倒是有些讓人在意,等下去之後,我會讓人研究一下這種可能性。”
陸歸海思考片刻,最後大手一揮,便將這個議題就此揭過,開始讓群臣討論起給南安王送賀禮的人選。
陸賢見陸歸海沒有再追問血隱教的事情,便知道自己這招禍水東引算是成功了。
這些話當然不全是編的,和血隱教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他多多少少還是摸到了一點兒對方的底細。其中,有魔族參與是肯定的,但後麵的關於寒獄魔尊的事就是他根據史料和自己的見解杜撰出來的了。
陸歸海究竟信了幾分不好猜,但隻要能自圓其說,他便不會過多為難自己,畢竟,他們現在還是攻守同盟,需要共同麵對來自朝堂內外的威脅。
庭議還在進行,除了祝賀的人選,還要討論出派往南疆參與試道大會的名單,這場朝會,僅僅隻是開了個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