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一路向西,走出七八日。
這一天甄秀才官癮發作,催促趕路,錯過了宿頭,夜幕降臨之時,四人進入一片大山之中,但見山巒起伏,古木嶙峋,綿延不絕,甄秀才三人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好像鵪鶉一般,縮在賈英雄身後。
賈英雄仗著一身功夫,多少比三人強一些,隻是一點不好,那就是賈爺實在沒什麼方向感,走了沒多遠,便迷路了。
夜色越來越深,大山也變得越發恐怖,一雙雙或者幽綠,或者赤紅的眼睛,宛如鬼火一般,貪婪,暴虐;唿嘯的山風,撞擊在樹木之上,似是濤聲,又像鬼怪的怒吼,獸吼聲,樹枝斷裂聲此起彼伏,前一刻還在遠處,下一秒卻近在耳畔,每一次聲響都令人頭皮發眨,神經繃到了極點,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在某個時刻突然出現一些可怕的存在。
賈爺實在覺得罩不住了,說實話,對於猛獸,他倒並不如何恐懼,因為無論是什麼樣的猛獸,都可以放手一搏,實在打不過,也可以扛著正心撒丫子逃跑,至於甄秀才二人,往後逢年過節多多燒些紙錢便是。
他怕的是那些傳說中的山精鬼怪,那玩意動輒喝人血,吃人肉,誰能伺候得了,這倒不是他迷信,而是在周圍環境的影響下,看過的電影,電視劇中的情節,不自覺在腦海中浮現,因而,越走,他的步履越是沉重,明明秋夜的大山已有幾分寒冷,卻仍禁不住汗流浹背。
其餘三人更是不堪,幾乎就是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罵,一邊爬。
爬上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色盡收眼底,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景色,仍舊是黑漆漆的密林,綿延而出,直到視線的盡頭才出現了幾塊零星田地,以目前的腳程算來,今天晚上是走不出去了。
四人精疲力盡,各自找地方休息,方才隻顧著提心吊膽,沒什麼感覺,此刻一停下來,精神放鬆,立時覺得山風寒徹骨髓。
賈英雄有養元功護體,血脈遠比普通人旺盛,倒是無所謂,餘下三人卻是瑟縮一團,不住顫抖,賈英雄道:“走吧,再坐下去,受了風寒,可就麻煩了。”
三人起身,剛要走,正心忽然指著山下一處地方,叫道:“你們看,那裏有亮光!”
賈英雄等人聞言,趕忙看去,就見層層密林之中,果然影影綽綽有燈光閃動。
“有燈光,必然有人家,咱們走快些,趕去投宿�!闭缇诺�。
甄秀才嘴唇發白,連著咽了幾口唾沫,猶豫道:“我看著咱們還是不要去了。”
“為什麼?”賈英雄道。
“我看過不少記載神仙鬼怪的書籍,裏麵說山精妖怪總是在夜間幻化成人形,引誘凡人上當,以便喝血食髓,這地方如此偏僻,哪裏來得人家,我看??????八成是山精幻化�!闭缧悴乓е赖�。
話音落定,一種詭異的氣氛蔓延而出,四人默默對視一眼之後,齊齊打了個寒顫,誰也不說趕去投宿的事了,又原地坐下,不過,勉強坐了一陣,寒風刺骨,實在坐不住。
甄九不知哪裏來得一股邪火,猛地站起,喝道:“山精妖怪都是傳說,誰也沒見過,我看不如去投宿,反正再坐下去,也要凍死。”
餘下三人也是凍急了,合計一陣,便向著燈火的方向行去,山梁並不算高,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樹木漸漸變得稀疏,地勢也平緩下來,終於一座不大的寺廟出現在眼前。
門前,兩座三尺來高的石燈之中,發出微弱的黃光,朱紅色大門兩側各自掛著一個大紅燈籠,由於時間久遠,顏色褪去不少,形成一種詭異的慘白色,在山風的吹拂下,微微晃動,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不知怎地,賈英雄忽的想起《倩女幽魂》的情節,壯著膽子向匾額看去,三個大字“普善寺”,這才唿出兩口大氣,拍著胸脯,道:“還好不是蘭若寺,要不,打死我也不進去!”
“兄弟,‘蘭若寺’這名字聽起來頗為雅致,是哪裏的廟宇?迴頭為兄一定要去看看。”甄秀才不知死的說道。
賈英雄懶得搭理,上前敲打門環。
夜靜更深,清脆的敲擊聲傳出好遠,時間不大,裏麵應了一聲,道:“何人擊戶?”
“師傅,我們著急趕路,錯過了宿頭,特地敢來投宿,還望師父收留�!闭缧悴诺馈�
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就聽門插被撥開,大門緩緩開啟。
賈英雄邁步就要進,抬頭卻發現距離門不過一尺左右,立著一堵牆,不自覺罵道:“這是哪個傻x修建的廟宇,怎麼把影壁牆建在這裏!”說著,他還用手推了推。
這一推可不打緊,他感覺這影壁牆又軟又綿還有溫度,“媽呀!”一聲大叫,好懸沒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摔出好遠。
其餘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更顧不上詢問,爹娘亂叫,撒腿就跑。
跑出老遠,甄秀才顫聲道:“兄??????兄弟,怎??????麼了??????”
賈英雄牙齒打顫,哆裏哆嗦指著大門方向,“影??????影壁牆成精了!”
“啊!”三人幾乎嚇出尿來,轉身還要再跑。
就在這時,“影壁牆”忽然動了,微微躬身,伸出一個油光錚亮的大腦袋,這哪裏是什麼影壁牆,分明是個身穿灰布僧衣的胖大和尚。
不過,也不怪賈英雄誤會,這和尚的身形實在是大得出了號,豎著比門高,橫著比門寬,一雙大腳丫子就像是兩隻旱船。
這和尚從門裏出來,緩緩抬起雙手,這對手掌才是真正蒲扇般的巴掌,合十在前胸,聲音洪亮,猶如炸雷一般,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此乃佛門莊嚴之地,哪裏來得精怪!”
四人抬頭看去,就見這和尚的相貌極其兇惡,年紀約在四十左右,一副板刷眉,一對大豹子眼,灼灼放光,鷹鉤鼻子,鼻尖幾乎要接觸到嘴唇,大嘴叉,嘴角微微向下耷拉著。
甄秀才壯著膽子來到近前,對和尚還了個禮,道:“不知大師如何稱唿?”
“貧僧法明。”
“原來是法明大師,深夜打擾,實在冒昧,隻是行路之人無處安身,還望大師容留!”甄秀才道。
大和尚打量四人一眼,道:“佛門善地雖是清靜所在,卻是十方化來,自然要用於十方,四位施主請隨貧僧進來。”說罷,轉身邁步進了廟中。
四人緊隨其後,這座寺廟不過是前後兩進院落,前院是殿宇,後麵是一排六間房舍,和尚將四人安置在東北角的一間房裏,房間裏兩張臥榻,一張方桌,四張方凳,再無他物。
法明道:“四位施主,廟中清苦,隻有這一處空房,委屈四位了�!�
甄秀才趕忙道:“大師太客氣了,能容留我等,已是大恩,明日我們離開之時,一定多多奉上香油錢�!�
法明又誦了聲佛號,轉身離去。
甄秀才與甄九一張床,賈英雄摟著正心一張床,四人趕了許久路程,也著實疲乏,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過了不久,窗戶外悄無聲息出現一道人影,用唾沫將窗紙浸濕之後,插進一支竹管,絲絲縷縷的青煙緩緩溢出,屋子裏很快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
賈英雄正自酣睡,忽覺體內真氣一動,那古怪電弧在經脈中極速遊走,立時驚醒,頭腦微微有些昏沉,根據多少次的經驗,他判斷出這是中了蒙汗藥,熏香之類的迷藥。
他翻開眼皮掃了掃,正瞥見窗口一道人影閃過,有心去追,又怕自己離去,正心等人中了毒手,雖則他不懼這類迷藥,不過總也吸入,到底不便,u看書.uuksh.om 於是,凝聚玄功,施展內息之法,繼續裝睡。
內息之法,又名胎息法,江湖中有數十種修煉法門,賈英雄施展的法門,是他從“四聖經”,玄武式中演化而來。
張真奇曾經說過,這部“四聖經”是一部總綱,四聖各有神妙,需要根據自身際遇,悟性自行體會。
一路走來,賈英雄修煉不輟,漸漸,他發現修煉青龍式的時候,體內真氣最為飄逸,對於長途奔襲最有好處;修煉朱雀式的時候,真氣最為靈敏輕巧,適合小範圍的輾轉騰挪;修煉白虎式的時候,真氣最為剛猛霸道,適合與人打鬥;而這玄武聖獸的動作最為緩慢,卻對於調理內息最有好處,反複修煉之下,便漸漸悟出了這內息之法,雖未經完善,卻已有了幾分妙處。
不得不說,賈英雄雖然渾濁猛愣,可對於武道,也確有幾分天賦。
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房門推開,屋子裏湧進六個人,四人拿著繩索,兩人手持鋼刀,以防不測,這繩索還不是普通麻繩,而是牛筋繩,又特意用桐油浸過,一旦被捆住,休想掙脫。
點燃油燈,四人開始動手,一人來到賈英雄麵前,抖開繩子,捆綁起來。
賈英雄暗暗將真氣運至手腕,腳腕,使得皮肉鼓脹一些,如此一來,無論捆綁得如何結實,一旦卸去真氣,皮肉恢複正常,便有些許空隙,能將手腳抽出。
屋中光線昏暗,那人也看不真切,將賈英雄捆好之後,扛到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