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你想好了，確定要提前還俗？”


    住持看著下方朝他行著合十禮的了塵，也猜出了他意已決。


    了塵雖是聞名十裏八鄉的佛子，但他隻是落了發，頭頂未點戒疤，不能算是真正的出家僧人。


    而他尊貴至極的身份，便已注定，他終會有還俗的那一日。


    了塵頜首，嗓音清冷道：“師父，了塵想好了。”


    “可是為了後院的那位黎施主？”


    住持聽了小和尚的迴稟。


    自那位女施主來到蓮華寺，他們之間便越走越近。


    他看破卻未說破。


    了塵垂下眼皮，以沉默作答。


    住持便也明了。


    “為師準了。”


    了塵的心已不在這裏，他就算強留，亦隻能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


    餘下一個空殼，還不如放他入紅塵。


    至於往後是緣是孽，就是他的因緣了。


    住持手裏撚著佛珠盤腿而坐，“你去吧。”


    “師父珍重。”了塵雙手合十道。


    他對著默念佛經的住持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被送到蓮華寺的時候，還未記事。


    在了塵的記憶裏，住持師父是他最熟悉的人。


    如今他要離開這個自小長大的地方，心中還是不免惆悵。


    了塵走出住持禪房，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在他合上房門的那一刻，閉著眼的住持睜開了雙眸。


    佛家有雲，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緣生滅法，佛說皆是空。


    他身為出家人，自是更懂其中的禪意。


    他與了塵的師徒緣，隻能到此了。


    “主子。”


    了塵從禪房出來，暗衛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的在他身後現身。


    他從房頂跳下來動作過大，牽扯到了臀部的傷。


    暗衛疼得齜牙咧嘴，不敢發出聲音。


    三十大板，板板到肉。


    他趴在床上養了七曜日，才能下床。


    “人找到了？”了塵表情陰霾，清冷的聲線暗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暗衛咽了咽口水，身體瑟瑟發抖。


    這還是他那光風霽月，清冷淡漠的佛子主子嗎？


    他隻知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原來吃齋念佛的佛子也難過此關。


    暗衛在心中嘖嘖稱奇。


    “迴主子，黎小姐下山後便迴了黎府，主子可要亮明身份，前去黎府與黎小姐相見？”


    好人家的姑娘一般都沒辦法接受自己跟一個和尚茍合。


    雖然主子貌比潘安，俊美絕倫，天下無人能敵。


    但他頂著一個光頭。


    這就讓很多姑娘望而生卻。


    說不定黎小姐也是礙於主子僧人的身份，才會不辭而別。


    黎小姐要知道主子為她還俗了，並且還有一層貴不可言的身份，她肯定立即投入主人的懷抱。


    了塵抬起骨節分明的手，“不急，人找到便好，你想辦法送兩個人進黎府，暗中保護好她。”


    他看過黎夏的年庚，知曉臘月便是她的及笄禮。


    他需在這兩月內，將一切障礙掃清。


    如此她才能暢通無阻的走向他。


    她自願也好，被迫也罷。


    在她引他入世的那一日，她就該想明白，他從來就不是可以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招惹了他。


    她再也別妄想獨善其身。


    ———


    兩日後。


    黎府。


    “小姐，我派去寧州的人迴來了。”


    如煙進屋稟報。


    “你說。”黎夏抬了抬下頜，示意她接著說。


    “前去寧州探查的小廝迴來報，寧州楚府早在半年前就被表少爺變賣了，現在已改了牌匾，是一位周員外的府邸。”


    如煙把她所知道的一一告知給黎夏。


    她在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都無比震驚。


    沒想到表少爺裝的如此深沉，闔府上下，無一人發現破綻。


    就連身為表少爺親姨母的夫人，都被他蒙在鼓裏。


    若不是小姐讓自己派人去查表少爺的行蹤，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竟然做出變賣祖宅的行徑。


    黎夏聞言，有點訝異，但也沒有太過吃驚。


    在她的心裏，楚子譽就是個爛人。


    爛人做什麼都是不足為奇的。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嗎？比如他為何要變賣祖宅？這段時日，可有人在寧州見過他？”


    如煙點頭，接著道：“小廝也打聽了，據說表少爺於一年前被好友帶進了賭坊，從此就染上了賭癮，一發不可收拾，將府上的家產都敗光了，楚老爺就是被表少爺活活氣死的，再佯裝成摔倒的意外進行發喪。楚老爺走後，表少爺索性把宅子也賣了，之後他就離開了寧州，附近的街坊都說從那之後就沒有見過表少爺。”


    她說完後，氣憤的五官都扭到了一起。


    虧她以前還覺得表少爺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沒想到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竟然做出了這麼多令人發指的事。


    如煙一想到一個月前他還妄想娶小姐，她就不禁後怕。


    恐怕那個時候他嘴上說的為小姐衝喜是假。


    實則是覬覦黎府的家業，想要通過迎娶小姐，將這份家業占為己有，好供他揮霍。


    真是其心可誅！


    幸好小姐醒過來了，要不然黎府現在，還不知道被那個禽獸不如的表少爺，糟蹋成什麼樣了。


    黎夏抬手揉了揉眉心。


    兩邊傳來的消息，都在傳達楚子譽人間蒸發了的事實。


    她是不信這種怪力亂神之言。


    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黎夏認為，楚子譽隻是躲在了某個陰暗處，伺機而動。


    “如煙，這些事情先不要告訴娘親。”黎夏扭頭提醒了一聲。


    黎夫人這幾日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一些。


    盡量不被這些糟心事再次影響。


    如煙點了點頭，“小姐放心，如煙明白。”


    表少爺那樣糟糕的人，才不值得夫人為他勞心費神。


    “小姐，自你從蓮華寺迴來，就時不時的習慣皺眉，小姐要有不開心的，一定要告訴如煙，我們一起分擔。”


    如煙咬著唇，輕聲開口。


    黎夏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自己佯裝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輕易被如煙察覺到了。


    “傻丫頭，你以為是罰抄呢，還一起分擔？”她揚唇淺笑：“我沒有不開心，隻是這兩日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