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離猛踩地麵,十數米寬的龜裂瞬間粉碎在腳下,這才卸掉對方那排山倒海般的惡異靈質:
“這個量級,完全體死徒……”
被那一眼直接崩解為人間體的季離緩緩起身,那盔甲惡異眼中洋紅色再度一閃:
“竟然能抗住我的靈壓……黑山羊,你果然很特別。”
季離餘光一掃,四周無論是那個幸存者老頭,還是邊緣處的特管局眾人,此刻早已趴倒在地,身軀顫抖卻分毫難動。
就連那後方重傷的宿魘也瘋狂顫抖著半趴在地上,極力抬起腦袋:
“第八席……閣下!
鎧甲人形頭也不迴地張開靈質,宿魘的身軀瞬間轟倒在地: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資格,尾席。”
它緩步朝著季離走來,一圈黑紅的領域在它的四周擴散,悄無聲息之間,靈薄獄已經將此地完全覆蓋——
那是掛著一輪紅色日食的大型墓葬群,每一處遺跡般的墳前都佇立著一尊銀黑色的鎧甲人形。
身上爬滿了各種紋路,像是觸手和腐爛的枝條,又像是蜈蚣一般蠕動著。
季離能感知到,對方身上傳來可怕的靈質波動——
不,不僅僅是靈質波動。
飛升協議在他的視網膜上填滿了各種警告,恍惚一瞬眼前,竟然出現了漫天的黃沙。
那是很久以前,初次作為雇傭兵和好友踏上戰場的時候,麵對敵軍指揮官的一幕。
高溫,彈雨,等離子掃射,還有改造肢體分子液和脈衝彈藥迸發的硝煙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是死亡的氣味兒。
站在自己眼前的這東西,從靈魂深處到生理表麵,竟都讓他此刻的這具身體感到震顫。
那是天然的,麵對更高級生命體所感到的敬畏和恐懼。
在此刻他靈魂之井完全幹涸的情況下,這種情緒的波動更加劇烈。
就像是陡峭的心電圖,在他的心底一下一下地悸動著,震顫著,挑起他的神經和靈魂。
季離猛地咧開嘴角並支起脊背,眼中跳躍著一抹快意。
自從降臨到這個世界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戰栗的感覺了——
一種快感:
“你在通天塔算哪號人?”
盔甲人形腳步一頓,發出深沉的笑聲:
“你果然很有趣,而且……完全不受到我的靈壓影響!
它打了個響指,金屬指套在掌腹上碰撞出尖銳的火花,整個靈薄獄世界朝著兩邊分開,變成一座開闊的哥特式大廳。
中央擺著兩張造型繁複的椅子,第八席則率先坐下,並對季離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季離則看著它的胸前,很是自然地邁步而出,坐在了那椅子上——
這家夥的胸口有著很大一塊“異界結晶”,是造型繁複的符文形狀鑲嵌在胸前,非常惹人注目。
當初蒙薩給自己的那塊異界結晶,就像是從對方胸前的一角拆下來的,完全不具備可比性。
“……按照人之靈的說法,我是管人力資源部的。”
第八席似乎很喜歡季離的幽默感,並願意配合他:
“‘墓碑’,你可以這樣叫我。”
“那你把我拉到這裏來,是要給我發offer麼?”
第八席哈哈大笑,洋紅色的發光雙眼在那頭盔中瘋狂亂跳:
“如果你是想著拖時間的話……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它攤開雙手,盔甲碰撞著發出噪音:
“那個和你一同參與任務的不朽者不會來了……”
“你現在,是孤立無援地麵對我!
季離眉眼一瞇——
對方說的是“九麵”,那個原本應該配合行動,在捕殺死徒的過程中提供最高戰力援助的首都不朽者。
“你派人堵他了?”
“你猜!
“今天的圍剿行動在你的預料之中,你才是背後謀劃了一切的人!
對於季離平緩的陳述,墓碑搖了搖頭:
“遵循旋桌意誌的指示,順勢而為。”
雖然對方的盔甲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季離能感覺到,這家夥笑得很開心:
“不過,拖延時間什麼的,我隻是隨口說說。畢竟要說服你加入我們,總歸是需要伴隨著時間的流逝……”
它輕輕拔出腰間的騎士劍,將一條腿抬起放在另一條上,劍尖虛指向季離:
“通天塔第八席:‘碑文騎士’,邀請黑山羊加入通天塔……”
無形而深沉的靈質鋪天蓋地朝著季離湧來,因為它知道,季離完全不受到靈壓的影響:
“無名的轉輪者,給我你的迴複!
洋紅色的血光灑滿整個大廳,沉默降臨。
除了蒙薩外,這是第一個在麵對麵交流的情況下,將自身疑似所謂的“轉輪者”身份直接道出的存在。
季離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麼你就無法完成‘旋桌立誓’,無法加入通天塔!
是有著必須從思想上認同對方的靈魂心理學前提麼?季離思索道:
“旋桌立誓又是什麼?”
對於季離不斷打探情報的行為,墓碑極為大度地將劍橫在了自己的胸前:
“就是殺了你。”
……
極光市和疊山市交界地。
這裏是一處臨時的設卡點,來往的特工著裝漆黑的特勤服,上麵印著和和特管局截然不同的標識——
首都情報局。
一座由未知靈質臨時搭建的黑色格狀瞭望臺上,一名帶著黑色麵具的男人靜立在上方。
他的脖頸連帶著身體各處都扣合著粗大而沉重的鐐銬,上麵布滿了靈質迴路。
黑色的燕尾風衣在他身後獵獵作響,飄飛的布料下翻卷著波動的靈質,將他幹瘦的身影拉扯成各種誇張的形狀。
他所俯瞰的方向,正是7號列車的通行軌道,此刻那裏正有一點紅星閃耀。
這時,有引擎轟鳴的聲響:
“將官閣下,有人來了,是極光市特管局的人。”
“極光市……”
他扭過頭來,漆黑的麵甲上印著單調的六個小點,目光穿透由遠及近的引擎聲,鎖定在那為首的車輛上:
“是叫王國成嗎,那個二型主宰……”
他收起不知何時在手中不斷翻飛的圓形肖像吊墜。
那裏麵是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微笑女人,被那反射著日光的不鏽鋼蓋盒輕聲閉入:
“前方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