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朋友,克裏斯汀和於娜一點沒和吳常客氣。
他們不隻是在望海市建立了新?lián)c,就連躲過一劫的信徒們也搬到了這裏。
隱秘的小教堂中,五六名啟示錄信徒正在禱告,祈求著神明的垂憐。
吳常下意識皺起眉頭,在艾琳的神國內,祈求克裏斯汀的禱告,讓他有種家被人偷了的感覺。
但想到這個家是他從對方手裏撿的,也就由得他們了。
教堂內未在禱告的信徒看到於娜,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躬身向於娜行禮道:
“見過於大主教。”
於娜微微點頭,說道:
“你們去收拾祭壇,我有要事要請示神明。”
吳常小聲問道:“上次來的時候,你還是於主教,這麼快就升職了?”
於娜沒什麼可避諱的,迴答道:
“我參與過多個教會據(jù)點的建設,以我的資曆和業(yè)績,距離大主教之位本就不遠,原本負責望海區(qū)域的嚴鑫又升格到了理界,騰出了空位,我順勢便升為了大主教。”
嚴鑫,這個名字吳常記得,是之前於娜的上司。
她被管理局圍堵,卻沒接到任何風聲,以此向大主教興師問罪時,是直唿得全名。
吳常疑惑道:“世界副本在即,原本的大主教選擇在這個節(jié)點升格,是不是倉促了點?”
世界副本對荒界的所有玩家,都是一次難得的機遇,那麼多中層玩家,就算拚命也要搏上一把,足以看出世界副本的重要。
啟示錄的大主教,戰(zhàn)力在荒界絕對屬於頂尖,這樣的存在,進入世界副本的收獲絕不會差。
於娜淡淡說道:
“不倉促,主告訴嚴鑫,這次世界副本的危險,遠比明麵上展露出來的恐怖,他活不下來。”
“嚴鑫性格謹慎,不願意冒險,便選擇了提前升格,避開這次危機。”
吳常聽後眼睛微瞇,光明社在理界的陰謀,聯(lián)合了寧靜教派和極樂教會,他就知道啟示錄不可能一無所覺。
克裏斯汀能做出如下判斷,一定對將要到來的世界副本知道些什麼。
他與於娜在外麵等待了十幾分鍾,隨著普通信徒將祭壇收拾完畢,兩人才進入其中。
教堂內的布局和萬明市相同,穿過外側的教堂,進入據(jù)點中心的祭壇。
祭壇的規(guī)模,也與他曾去過的萬明市據(jù)點相同。
但萬明市的據(jù)點,是一座獨棟的會所,而眼下,則是一間開在商業(yè)街的餐館。
兩者的建設難度相差巨大。
不得不說,啟示錄不愧是三大邪神教團之一,能頂著望海分局的搜索,無聲無息在地下掏出這麼大的空間,悄悄建好一座教堂,難怪四大組織一直無法將他們趕盡殺絕。
於娜升職為大主教,已經(jīng)擁有直接與真神溝通的權限。
在她的操作下,祭壇上凝聚出跨界傳訊儀式。
身穿長袍,頭戴螺旋狀尖頂兜帽的女性光影,出現(xiàn)在祭壇之上的。
“我們又見麵了,和平閣下。”
吳常微微欠身,迴應道:“見過克裏斯汀冕下。”
克裏斯汀的投影在祭壇上踱步,她輕嗅了幾下,說道:
“我聞到了大型神國的氣味,嗯,還有神國之柱的味道。”
“才過去一個多月,你們在荒界就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可真讓我感到驚訝。”
吳常臉上露出無奈之色,麵前這女人的嗅覺,還是像之前一樣敏銳。
上次她隻是聞了聞「神跡與願力的研究報告」,便從中聞出艾琳的氣息,鎖定了他和艾琳的關係,以及發(fā)現(xiàn)是他們搶奪了自己神國。
這一次來到望海市,不需要媒介,便直接聞出了神國的進度。
他謙虛道:“在克裏斯汀冕下眼中,我們隻是小打小鬧,算不得什麼。”
克裏斯汀笑了笑,她說道:
“聽說你上次和我見過麵之後,在中間層鬧出不小動靜,不僅從那群自詡神明的小家夥手裏,搶走了一座現(xiàn)世之柱,還讓欲望母神那家夥也吃了大虧。”
“我開始相信,也許你真有改變命運的能力。”
吳常臉上保持著平靜,但話中若有所指地說道:
“我隻是見不得有人高高在上,輕易決定其他人的命運罷了。”
克裏斯汀反問道:
“你和那個擁有光明氣息的小丫頭,既然能凝聚大型神國,神國連接的位麵顯然不低於三個。”
“你們掌控了三個位麵,對於位麵中的人類而言,你們的地位就是高高在上,你們的行為,也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那你和你所見不得的那些人,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嗎?”
吳常思考片刻,迴答道:“區(qū)別大概是,我足夠尊重對手,不吃的東西我不扒拉。”
克裏斯汀好奇道:“什麼意思?”
吳常說道:“我想要的東西,會直接動手去搶,在深淵遊戲之中,拳頭就是道理,這點無可厚非。”
“搶就是搶,爭就是爭,光明正大,無須遮掩。”
他冷哼一聲,眼中流露出不屑之色,繼續(xù)道:
“可偏偏有些人,仗著實力,喜歡玩弄人心,以此來彰顯他們的與眾不同,超凡脫俗。”
“他們以神明為名,以命運為由,作踐折磨弱者,剝奪他們的尊嚴,讓他們心甘情願認命,奉獻出一切。”
“他們越高高在上,越認為能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間,我就越想揪著他們的頭發(fā),把他們從寶座上拽下來,然後狠狠打他們的臉。”
克裏斯汀若有所悟,說道:“你是站在弱者一邊,見不得他們的傲慢?”
吳常搖頭否認道:“不,我不代表任何人,也不為任何人而戰(zhàn),我的行為,完全出於我個人的興趣愛好。”
“就像克裏斯汀冕下在人們口中,總喜歡帶來混亂一樣。”
克裏斯汀否認道:“帶來混亂,那是萊曼喜歡做的事,你竊取了祂的部分權能,應該再清楚不過。”
“不過從我的角度來看,你的興趣愛好,我倒是很喜歡。”
她的虛影看向吳常,惋惜道:
“本來這次見麵,我還想再勸說你加入啟示錄,但你們已經(jīng)建立起大型神國,甚至構建出神國之柱,想必已經(jīng)看不上我開出的條件。”
吳常微笑道:“我上次的迴答依舊作數(shù),如果哪天我到了深淵三層,說不定咱們可以合作。”
克裏斯汀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開口問道:
“你這次主動要見我,是為了做什麼?”
吳常搓了搓手,用討好的表情說道:
“我在想什麼,克裏斯汀冕下應該已經(jīng)察覺了才對。我一個荒界的小人物,出現(xiàn)在這種時間,所關注的無非是世界副本。”
克裏斯汀饒有興趣地說道:
“但我猜不出你想問什麼。”
吳常說道:“我前幾天去了一趟理界,碰巧打聽到一些情報。”
“理界最近發(fā)生了劇變,四大組織的進化派與光明社聯(lián)合,趕走了秩序派,明麵上掌控了理界。”
“他們並不滿足於此,似乎聯(lián)合了寧靜教派和極樂教會,試圖從理界幹涉世界副本,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頓了頓,看向克裏斯汀,說道:
“這些大組織的合謀,以啟示錄的情報能力,應該有所察覺。”
“理界的大勢力中,除了四大組織的秩序派,又隻有啟示錄的成員沒有加入其中,我想著一定是克裏斯汀冕下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汙,我說不定從您這裏,能得到什麼情報。”
光明社正在進行的陰謀,涉及各個勢力,唯獨沒有啟示錄。
說好聽點,那是啟示錄不願與之同流合汙。
說難聽點,那就是被排除在外,遭遇到美式霸淩。
要不是擔心激怒克裏斯汀,吳常都想當她的麵來一段街舞,然後說:
“嘿,聽好了,我們?yōu)槭畮滋灬岬氖澜绺北荆瑴蕚淞艘粋超酷的計劃,所有排得上號的大組織都參與其中,但你猜誰收不到邀請。”
“是你~”
克裏斯汀詫異地說道:
“你的情報倒是掌握了不少,連他們這麼隱秘的合謀都能打探清楚。”
“你擁有這種手段,卻還留在荒界和其他人競爭,簡直是犯規(guī)。”
吳常聽著不樂意了,什麼意思,真算起來,他加入深淵遊戲才一百多天,是誰和誰競爭不公平。
克裏斯汀沒等吳常反駁,便繼續(xù)說道:“理界那邊的消息,我確實知道一些。”
“但告訴你,我有什麼好處?”
吳常臉上的不樂意瞬間消散,換迴討好似的表情,說道:
“我這不剛用神國庇護了您的信徒,咱們是互幫互助的朋友嗎,提好處關係就遠了。”
克裏斯汀笑著說道:
“你大可以向四大組織舉報,說啟示錄在你的神國裏建立據(jù)點,看看他們更關心一個小據(jù)點,還是一座大型神國。”
吳常咧了咧嘴,發(fā)覺空手套白狼沒那麼容易,隻能退而求其次,說道:
“您既然能提出來,一定有什麼事需要我來做,隻要不過分,咱們可以商量。”
臨近世界副本,他的每一件道具都有重要作用,隻要不讓他往外掏,他能接受出力幫忙來換取情報。
克裏斯汀等的就是這個迴答,當即說道:
“可以,我的要求很簡單,完全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
“我相信你的信譽,我可以先將情報告訴你,之後再讓你完成我的事。”
先拿情報,後幫忙,聽上去十分劃算,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代表克裏斯汀讓他做的事並不容易。
她害怕他聽後反悔,所以先說出情報,封死他的退路。
不過隻要範圍圈定在荒界,他就沒什麼怕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克裏斯汀冕下,關於光明社的計劃,我想知道全貌。”
克裏斯汀告訴他現(xiàn)世之柱情報時,他曾詢問過克裏斯汀,那群破壞現(xiàn)世之柱的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克裏斯汀以荒界的結局已經(jīng)注定,害怕他因此而死為由,並沒有說。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當初破壞現(xiàn)世之柱的人,正是光明社和理界的進化派,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克裏斯汀應該沒有理由再瞞他。
克裏斯汀在祭壇上緩緩走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幾分鍾後,她緩緩開口,說道:
“如果你在深淵中待的時間再久一些,多在理界走走,光明社的計劃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得出來。”
“告訴你光明社的計劃之前,我需要先問你一個問題,在你的腦海中,現(xiàn)世之柱是什麼?”
吳常聽到問題,第一時間感受到一股荒誕。
畢竟他和克裏斯汀第一次見麵時,是他向克裏斯汀詢問,什麼是現(xiàn)世之柱。
他對於現(xiàn)世之柱的認知,最初都是從克裏斯汀處得知的。
當時克裏斯汀告訴他,現(xiàn)世之柱是在升格即將成功時失敗的副本,他們卡在中間層,無法攻略,也無法失控。
可再次見麵,對方卻反問他,什麼是現(xiàn)世之柱。
時至今日,他見過的現(xiàn)世之柱有很多,甚至大型神國中接入的副本,基本都是現(xiàn)世之柱。
可他對於現(xiàn)世之柱的理解,與當日克裏斯汀告訴他的,並沒有質的差別。
他思索著可能存在的深層含義,緩緩說道:
“在我看來,現(xiàn)世之柱並不是無法攻略,也無法失控。它存在的本質,是超凡的泛濫化。”
“所謂的位麵升格,在我看來,就是副本所在區(qū)域的超凡影響力失控,區(qū)域內的超凡之力,延伸到全世界,導致超凡泛濫。”
“如果將超凡現(xiàn)象壓縮在限定區(qū)域內,那位麵就不會升格,如果放任超凡遍布整個位麵,那現(xiàn)世之柱隨時可以升格。”
這是他多次親眼見證位麵升格,現(xiàn)世之柱誕生後,對現(xiàn)世之柱產(chǎn)生的感悟。
荒界和理界的本質區(qū)別,不隻在於最高端的戰(zhàn)力差距,許多荒界a級副本的boss,比理界最簡單副本的boss還要強大。
還在於超凡的普及化。
在荒界,超凡能力隻存在於少數(shù)人手中,絕大多數(shù)人並不知道超凡的概念。
超凡力量聚集,在某個區(qū)域形成超凡普及化,那這個區(qū)域,便很可能形成副本空間。
這也是荒界的副本區(qū)域,遠比理界的副本區(qū)域更小,而且隨著副本等級增加,副本區(qū)域也隨之增加的原因。
以吳常經(jīng)曆過的副本為例,在聖歌公司,副本區(qū)域是整個威爾多市,原質武裝和失格怪物,大多聚集在這一區(qū)域。
當舒爾茨化身人造神明,企圖借用人造神明,將超凡範圍擴大到全世界,將全世界人類連在一起時,位麵開始升格。
當舒爾茨計劃失敗時,位麵升格失敗。
但超凡的概念和火種,已經(jīng)被他播撒到全世界,人們的認知發(fā)生改變,無法扭轉,所以成為了現(xiàn)世之柱。
靜謐小鎮(zhèn)副本,失落大陸從海底升起,深海之主企圖掌控全世界信仰時,導致位麵升格。
失落大陸的重現(xiàn),深海魚人對人類的襲擊,和舒爾茨當初起到的作用相同,都是將局部的超凡,擴展到了整個位麵。
但擴展的隻是認知,而非真正意義上的超凡,所以鑄就的現(xiàn)世之柱。
艾琳在高木國頻繁人前顯聖,以神國之柱多次展露神跡,讓人們相信神明行走在世間,也符合了這一情況。
掌握了現(xiàn)世之柱的形成原因,那與之對應,破壞現(xiàn)世之柱的方法,便唿之欲出。
斬斷超凡的源頭,便能破壞現(xiàn)世之柱。
比如在地下庇護所,超凡的源頭,並非來自欲望母神,而是賀雲(yún)製造出的科技神秘學,這才是足以改變整個位麵的超凡之源。
所以企圖破壞現(xiàn)世之柱的頭盔男,目標便是徹底殺死賀雲(yún),令該技術消失。
而企圖維護現(xiàn)世之柱的墨丘利,則是利用合同將賀雲(yún)困死在世間循環(huán),讓技術隨時可能泄露,但技術泄露又不太可能。
克裏斯汀聽後點點頭,對於吳常的迴答很滿意。
她說道:“能看出來,一段時間不見,你對深淵和超凡本質的認知,已經(jīng)比之前深刻了太多。”
“但也許是你目光看得太遠,導致你的注意力,隻注重如何看得更遠,局限在現(xiàn)世之柱所在的位麵之內。”
吳常隱隱有所察覺,但他不能確定,問道:
“克裏斯汀冕下,那我該如何調整視線?”
克裏斯汀看向吳常,說道:
“你們自稱深淵遊戲玩家的群體,擁有很多我們無法掌握的能力。”
“其中有一種能力,在你搶奪到現(xiàn)世之柱時,應該已經(jīng)擁有。我沒記錯的話,那種能力叫做,臨時管理員權限。”
“那種權限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讓你的視線脫離的位麵本身,從深淵的宏觀視角洞察一切嗎?”
吳常迴想起臨時管理員視角,以及他在中間層看到的一切,配合克裏斯汀前麵的鋪墊,一種不祥之感出現(xiàn)在他腦海。
“我沒懂。”
“不,你已經(jīng)懂了。”克裏斯汀用看穿一切的口吻說道。
“現(xiàn)世之柱,它的名字為什麼叫柱,它在支撐著什麼?”
“如果一座房子的柱子損壞,那整座房子的樓層之間,會發(fā)生什麼變化?”
“現(xiàn)在你迴想之前問過我的問題,告訴我,那群破壞現(xiàn)世之柱的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