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青離等人去鎮子東邊找那位童爺爺的時候,老人並不在家,家裏的門卻是沒關。
屋子門口的春聯貼得很端正,樹丫上掛著一張漁網,旁邊有張用草席蓋著的桌子,看著是清洗過的,不過仍舊粘著幾片魚鱗,旁邊還有個水池,不過裏麵隻有幾顆卵石,並沒有魚。
青離推開屋子,裏麵看著很樸素,隻有一些必需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擺放得很整齊。
碎玉道:“這童爺爺是個很講究的老頭子啊。”
青離仰頭看了看臥室的屋頂,伸手指了指,“看那個。”
碎玉抬頭看過去,微微驚訝,也有些不解,“刀?怎麼放在那種地方?”
那是把短刀,刀柄是黑色的,刀身已經完全生鏽了。
青離微微瞇了眼,問道:“上麵是不是有個字?”
碎玉飛身而上,將那刀取了下來,端詳了會兒,遞給她,“能看到一個‘刀’字?鏽得厲害,不全。”
就在這時候,外麵傳來好奇的聲音——
“你們是什麼人?”
聽著是個孩子,小希就在外麵,在迴答他們的問題,說是來找童爺爺的。
青離幾人走出去,卻見來的是六個孩子,大的跟木天星差不多,小的隻有三四歲。
稍大些的那個孩子道:“童爺爺打魚去了。”
青離問道:“是出海了嗎?”
那孩子想了想,道:“應該是去鬆江了。童爺爺出海會帶漁網,帶魚竿就是去鬆江釣鱸魚。”
青離感覺有些奇怪,“這季節還有鱸魚嗎?”
那孩子笑起來,道:“童爺爺也這麼說,可客人好像很想吃,童爺爺就說去找找看。”
青離眨了眨眼,“什麼客人?”
那孩子說,那客人是前天來的,長著大胡子,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著很兇惡。
客人好像是特地來吃鱸魚的,問道:有鱸魚嗎?
童爺爺正忙著,頭也沒抬,笑嗬嗬道:過了季節啦。
那客人道:真可惜,聽說你這裏的鱸魚特別好吃,吃一口就忍不住吼一聲。
童爺爺抬頭看他,想了想,道:客官稍等,老朽晚些時候去找找看。
客人道了謝就走了,童爺爺賣完了魚就拿了魚竿走了。
這件事並不算奇怪。
鬆江鱸魚很有幾分名氣,慕名來吃魚的客人並不在少數,也有不少客人來錯了季節。不過,如今這時節雖晚,也沒有太晚,童爺爺熱情好客,不想讓客人敗興而歸也是可能的。
不過,華亭並不是離鬆江最近的城鎮,還有那幾句對話,也讓人頗為在意。
木天星都覺出不對勁,仰頭看青離,問道:“鱸魚也是暗號嗎?”
青離笑笑,道:“去鬆江看看就知道了。”
……
海邊的山洞裏,陳囂和馥姑娘守了一晚上,也沒見半隻船過來。
有了之前盯梢的經驗,陳囂倒是沒有不耐煩,隻是有些擔憂,對方遲遲不出現,可能是近段時間沒打算登陸,可能是太過謹慎換了地點,但也可能是邱臨淵被發現了。
等到午後,馥姑娘正小憩,陳囂聽見外麵傳來動靜,轉頭正準備叫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
兩人藏身的地方是個視線盲點,進來的人不容易發現,他們看洞口的方向卻能夠看得很清楚。
不多久,一隻船出現了。
那船不大,剛靠岸,當中一人就站上了船頭,看著四十來歲的模樣,臉頰清臒,麵容冷峻,沒什麼表情,四處掃了一眼,目光銳利而森冷……陳囂和馥姑娘往陰暗處藏了藏,不敢隨意探頭,很快就聽到外麵的說話聲——
“見鬼……”
“這地方被發現了嗎?糟糕啊,迴去肯定要挨罵。”
“連船都沒見著,他們應該沒進來吧?”
“老大,不用下去了吧?大不了以後換個地方。”
“是啊,早些迴去比較好,今晚可是最後期限了。好不容易立了功,別迴去了還要挨罰。”
“剛剛是誰說要抓了他們迴去喂魚的?”
“……泡泡不吃奇怪的東西。”
“這話真沒禮貌。”
“本來就是。”
“……”
這般說著,幾人也都下了船,從剛剛的對話還有腳步聲聽來,一共有五個人,其中一人的腳步很輕,應該就是這群人的老大。
陳囂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手中的劍抬高了三分,偏頭看了馥姑娘一眼……馥姑娘點了點頭……行動!
陳囂一躍而出,拔劍直指那位老大……外麵幾人本就一直警惕著,在他出來的時候,那老大就聽到了動靜,轉身低喝一聲:“退下!”便拔刀迎了上來。
“哧——”
這位老大用的是橫刀,刀劍相擊之時往後退了幾步,看到對方的麵容,感覺到虎口傳來的微微震顫,暗自驚訝一番,這年輕人的內力真是高,嗬,英雄出少年麼?
他很快就沒了空閑驚歎,陳囂一劍被阻,立馬就變了招……他跳出來的時候,位置比對方高一點,這會兒竟借著雙方碰撞的反擊力,劍勢往上抬了幾分,繼而斬落!
陳囂變招的速度很迅速,幾乎沒有停頓,對方眼看著那一劍斬過來,手中的刀卻是收不迴來,不過,對方的反應也有些出人意料,在這關頭竟然不僅沒躲,反倒又往前走了一步,同時左手一拳送出——
這一拳氣勢磅礴,拳風激蕩之間,隱隱能聽到一聲劍鳴。
陳囂手中的劍無法斬落,被那股氣勁推得往後退了數步,抵在身後的石壁上停下之時,感覺胸口略沉悶。
另一邊,馥姑娘已經用銀針將其他人放倒,見他吃虧,扛著大黑傘走了出來,問道:“要幫忙嗎?”
陳囂咧嘴一笑,手腕一轉,大喝一聲,舉劍衝了上去——
“再來!”
這一嗓子將胸口那股沉悶之氣一掃而空,uu看書.ukanshu 頓時舒暢了許多,心胸開闊間,那一劍也帶出幾分浩然之氣,仿若出手就能刺破蒼穹。
那老大的刀法湊合,拳法卻很是高明,看似大開大合,實際卻暗藏玄機,時不時擊出一股陰森的氣勁,就像是藏在波濤滾滾之中的一隻伺機而動的毒蛇,又或者是藏在深淵之下的礁石,隨時準備給人致命一擊。
陳囂那一劍刺進去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刺入流水之中,讓他想起了劃船的感覺……這種感覺很是奇妙,他索性閉了眼想象手中的劍就是撥開水流的那隻槳……不自覺中,那劍鋒銳氣盡收,手腕的力道更柔了幾分,劍看著慢了幾分,仿若隨波飄搖的小舟,然而,每次總能準確的繞開危險地帶,乘風破浪繼續前行……
那老大感覺到他周身氣勢的變化,起初還有些詫異,轉眼見他閉眼沉醉的模樣,一張臉都綠了——
這家夥,敢情是在拿他來磨劍嗎?!
當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