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野樹鬱鬱蔥蔥,地邊青草昏暗不明,已是漸漸黃昏。
大聖、八戒往南山坡下走個不停,確是個偏僻地方,難遇上人影。
幽靜的暮色暗暗地圍攏過來,幾點螢光在眼前灼灼發亮,大聖完全看不清東西了。
壓抑著煩躁的情緒,大聖忽聽八戒喊道:“師兄,那裏有家莊院!”
隱約望去,隻看見幾道模糊燈火在遠處綽約。
“不消說,隻管去。”大聖拍了拍八戒,隨後抓住八戒慢慢跟著走路。
八戒呢,曉得大聖眼睛不好,故而沒像往常那樣貧嘴,察覺到大聖抓他,也就細致著放緩動作照顧對方。
也不管有路無路,八戒帶著大聖踩花踏草,徑直到了莊院門前。
但如何大膽,總不能擅闖別人門戶,八戒就在門外嚷道:“來人、來人!”
這呆子向來嗓門大,在寂靜之地更顯得刺耳,驚得內裏動靜同樣不小。
忽地,竄出來一個老人領著幾個年輕農夫,帶著農耙、掃帚,聚到門首。
“什麼人、什麼人?”老人將耙子正對著兩人,喝問道。
八戒搖著耳朵道:“隻要來人就好,不消其他要求。”
“誒!”大聖一拍八戒,走上前行禮道,“我等是往西方拜佛求經的和尚,路過此山,被黃風大王拿了我師父去。我們還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來府上告借一宵,萬望方便方便!
該是求人的時候,對麵又是些害怕的凡民,大聖的禮節倒也完備,沒像在王姓一家那樣打諢。
那老人一見大聖行禮,也就收了些敵視,更不怕兩人相貌怪異。
他答禮道:“失迎、失迎。此間雲多人少,卻才聞得叫門,隻恐妖狐老虎及山中強盜等類,故此多有衝撞。不知是二位長老臨門,請進!
這才能牽馬挑擔而入,到裏麵拜見敘坐。
老人獻茶,並捧出幾碗耐餓的糯米飯招待兩人。
也無多少審視交流,待大聖、八戒吃完,那老人即設下地鋪與他倆就寢。
大聖卻沒睡意,請教道:“不睡還可,敢問善人,貴地可有賣眼藥的?”
“哪位長老害眼?”老人反問。
大聖道:“不瞞你老人家說,我們今日在黃風洞口救我師父,不期被那妖怪將一口風噴來,吹得我眼珠酸痛。至今有些眼淚汪汪,故此要尋眼藥!
老人聞言,有些笑意:“善哉,善哉!你這個長老,小小的年紀,怎麼說謊?那黃風大聖的風最是厲害。他那風,比不得什麼春秋風、鬆竹風與那東西南北風,豈是你能受的?”
八戒歇在床鋪上,笑嘻嘻插嘴道:“想必是夾腦風、羊耳風、大麻風、偏正頭風?”
老人笑著搖頭:“不是,叫做三昧神風!
大聖即產生濃厚的興趣,接著要對付黃風怪,情報可是相當重要的,躬身問道:“敢問,這三昧神風有何講究?”
老人道:“那風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惡,吹人命即休。你們若遇著他把那風吹了出來嗬,還想得活哩!隻除是神仙,方可得無事!
大聖連忙點頭,毫不懷疑道:“果然、果然!我雖不是神仙,神仙還是我的晚輩,這條命急切難休,卻隻是吹得我眼珠酸痛!”
在體內觀察的悟空在遇見這莊院的時候,就已感到了對不勁兒,聽到這兒,自然瞧出些苗頭。
【此處離剛才的地方其實不遠,三昧神風完全可以波及到這裏,這老人卻好像不知情一樣】
【唔…他就是來幫忙的仙神吧】
暗暗得出結論,悟空並未告與大聖知曉,既然對麵隱姓埋名而來,當麵說破反而落了下乘,虧待對方好意。
而老人聽見大聖吹噓,沒有半分驚異,隻道:“既如此說,也是個有來頭的人。我這敝處卻無賣眼藥的,但老漢也有些迎風冷淚,曾遇異人傳了一方,名喚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風眼!
“喔?”大聖頓時欣喜,低頭唱喏,“願求些兒,點試點試。”
果然應承,老人即走進屋裏,取出一個瑪瑙石的小罐兒來,拔開塞口,用玉簪兒蘸出少許與大聖點在眼睛上,教他不得睜開,寧心睡覺,明早就好。
大聖眼睛不好,看不清使得物件兒;八戒摁著肚子順食,嘴裏砸吧著方才糯米飯的味道,亦沒有關心;悟空神識探查,做不到眼睛看那麼清楚。
就這麼讓那老人明晃晃,用著和家境不符的器物混了過去。
點畢,老人收了石罐,徑直領著同伴們退於裏麵。
八戒見一切安定,展開鋪蓋,請大聖安歇。
大聖閉著眼,順著聲音亂摸到了位置。
八戒就樂道:“先生,你的明杖兒呢?”
而今情況轉好,八戒就又犯不著對大聖細微關懷了。
大聖亦笑:“你這個饢糟的呆子,照顧我做瞎子哩!”
這兩句打趣並不像以前那樣激起矛盾,八戒啞啞得暗笑,倒頭大睡。
大聖並不貪歇,坐在鋪上運轉神功,直到三更後,方才睡下。
又到了五更曉明,大聖抹抹臉,睜開火眼金睛。
“哎呀,果然好藥,比往常更有百分光明!……哈?”大聖起身轉頭四處望。
哪裏有什麼房舍窗門,隻見些老槐高柳,他與八戒不過睡在那綠莎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