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別人提醒,徐邈一眼就認出陳瓊抱著的孩子正是客棧外流民中的孩子,看這孩子在陳瓊懷中雙臂自然下垂的樣子,應該是已經(jīng)失去自主意識了。
聽到陳瓊的喊聲,一個客棧中的夥計應聲跑了出來,結果看到陳瓊抱著的孩子,臉色頓時一變。
陳瓊見他發(fā)愣,怒道:“還不拿水來?”
夥計遲疑了一下,轉身往店裏跑去,徐邈已經(jīng)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昏睡在陳瓊懷中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畏縮跟在陳瓊身後的女人,低聲問道:“怎麼了?”
“高燒,唿吸急促有痰音,我覺得是肺炎。”陳瓊飛快地迴答道。一麵抱著孩子往店裏走,一麵問道:“我們的房間在哪裏?”
徐邈還沒來得及迴答,剛才跑進店裏去的夥計已經(jīng)跟著掌櫃又跑了出來。那掌櫃張開雙手向著陳瓊說道:“客官,這人可不能進店。”
陳瓊倒是知道前世的酒店也不能隨便帶人迴來,所以並不意外,反問道:“救人都不行?”
這次莫名其妙的就是徐邈了,要知道這時代的客棧可沒有陳瓊前世的規(guī)矩,基本上客棧租出房間之後,隻要客人不在房間裏幹得太離譜,客棧方都不會幹涉。所以這個掌櫃的阻攔很沒道理。
那掌櫃聽到陳瓊的話後,頓時有些猶豫,但是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很堅決地搖頭說道:“那也不行,流民不能進來,這是西門大官人定的規(guī)矩,我可不敢違逆。”
陳瓊皺了一下眉頭正想說話,徐邈忍不住開口說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們又不是要收留於他,如何能見死不救?”
那掌櫃本來還有些心虛,這時被徐邈質(zhì)問,羞惱之餘,態(tài)度反而堅決起來,搖頭說道:“這是西門大官人定下的規(guī)矩。”
“我們須不是你鎮(zhèn)上的人。”徐邈說道:“你家西門大官人定的規(guī)矩與我何幹。”
陳瓊懶得聽他倆扯蛋,抱著孩子邁步向客棧裏走,跟在掌櫃身邊的夥計連忙伸手攔阻,陳瓊怎麼可能被他攔住?身子一晃,已經(jīng)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夥計身後。
那夥計隻覺得眼前一花,陳瓊抱著孩子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頓時大吃一驚,他不知道這是上乘的輕功身法,隻道遇到了鬼神,竟然被嚇得呆了。
陳瓊快步走進房間,徐邈的書僮慣會伺候人,這時不待他吩咐就取了個粗瓷大碗倒了一碗熱茶來。
陳瓊將懷中少年放到床上,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燙手得厲害。這時書僮剛好倒了熱茶送過來。陳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將茶碗放到桌上。
按照中醫(yī)的理論,綠茶性涼,是不能給病人喝的,不過陳瓊並不相信一碗茶就有這麼立竿見影的功效,所以也沒有讓書僮倒掉換熱水。
剛才徐邈進房的時候,店裏的夥計已經(jīng)送了洗臉的熱水進來,書僮倒的熱茶也是那時一起送來的。陳瓊走到水盆邊細細洗去手上修理馬車時留下的油汙,一麵招唿範思轍將自己的包袱送了過來。
陳瓊的包袱不大,除了一套換洗的內(nèi)衣之外,就是王建送的金珠寶貝。在成邑的時候,這些金珠寶貝已經(jīng)用去了一部分,現(xiàn)在包袱比之離開青衣江的時候又小了不少。
陳瓊從包袱裏取出一個小布包,放到桌子上小心攤開,露出穿在粗布上的七根銀針。
陳瓊讓書僮點燃油燈,先將銀針在燈火上一一烤過,用手試去針上煙痕,這才讓書僮幫忙解下床上少年衣物,露出胸腹,然後右手輕撫之間,七根銀針便已經(jīng)盡數(shù)刺入少年身體。
徐邈這時打發(fā)走了掌櫃,帶著那少年的母親一起走了進來,看到陳瓊退後,連忙湊上前去問道:“陳兄亦通醫(yī)術?”
陳瓊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略通一二。”
陳瓊的師父本是當世名醫(yī),陳瓊就算沒有繼承衣缽的心思,平日裏耳熏目染也學了很多。
而且所謂久病成醫(yī),按他二師兄的說法,他被從死人堆裏扒出來的時候,身體五癆七傷俱全,別人形容將死說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陳瓊那時候是整個身子都進去了。
所以他師父給他治病的過程基本上相當於把各種常見不常見的病癥都治了一遍,其中當然也包括肺病。事實上當時陳瓊病得可比這個少年厲害多了。
他剛才選取下針的是手太陰肺經(jīng),這條經(jīng)絡起於中焦,達於拇指少商,是十二正經(jīng)之一,用於肺病也算對癥。
不過陳瓊聽他師父說過,針灸的作用乃是激活人體本身衛(wèi)氣,換句話來說就是激發(fā)人體自身的免疫力,最終效果還是要看病人自己的身體情況。
陳瓊還是穿越之後才真正接觸到中醫(yī)理論,也是從他師父那裏才明白,中醫(yī)講究的是藥醫(yī)不死病,其實並不提倡強行續(xù)命,倒是暗合優(yōu)勝劣汰的進化理論。
不過所謂醫(yī)者父母心,真正的醫(yī)生並沒有辦法做到這麼超然的心態(tài),uu看書 ww.kan 不然陳瓊的師父也不會懸壺濟世,陳瓊也活不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陳瓊其實也麵臨這個選擇,少年高燒不退,本身已經(jīng)非常危險,偏偏又已經(jīng)多日沒有正經(jīng)的食物下肚,不用說身體抵抗力也降低到了危險的程度,這種情況下要指望他自身的抵抗力,幾乎就等於緣木求魚。
他站在房門邊想了一下,招唿書僮拿出紙筆,請徐邈代筆寫了一個方子,讓書僮和範思轍去鎮(zhèn)上藥鋪抓藥,自己從裝路上吃的幹糧的籃子裏摸出一塊幹糧,用手掌輕輕一握,已經(jīng)碎成均勻的幹糧渣,落入茶碗當中。
因為陳瓊忙著救人,老馬自己一個人修理馬車,這時剛好進到房間裏想要請示陳瓊,看到陳瓊的動作,頓時眼神一凝。
徐邈不知道陳瓊這一手的厲害,老馬卻知道那幹糧是早上離開投宿的客棧時從客棧裏買的,本來隻是為了路上充饑之用,無論食材還是製作都很一般,在籃子裏放了一天,外層已經(jīng)很幹了,但是裏麵卻還有水分,屬於典型的幹濕不均,平常人用手搓都未必能搓出形狀均勻的渣子來。陳瓊信手一握就能變成這種模樣,至少也是傳說中九品上高手綿掌擊石如粉的程度。
老馬來給陳瓊趕車的時候,雲(yún)二娘自然要告訴他一些陳瓊的事,他對雲(yún)二娘說陳瓊武功極高的話一直都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畢竟陳瓊學識雖雜,但是少年心性一覽無餘,怎麼看也沒有高手風範,直到這時無意中露了一手綿掌擊石如粉的絕技,老馬才真正相信了雲(yún)二娘的話,想不到這少年一身所學竟然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