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家裏上上下下全都要仰仗著你,你如今萬不能出什麼事,隻要你還在朝中做官,我和大姐將來就能有個倚仗,就是為了大姐的將來,你也不可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羅天都說的也是實情,現在羅白宿是一家之主,說得不好聽一點,哪怕他一年的俸祿還比不得羅天都在家裏折騰的錢多,但是到底官位、名聲擺在那裏,羅天都就是掙兩個錢,那也是沾著羅白宿的光才能掙上,要不然她一個姑娘家的,又沒本錢又沒人脈,就算是有好點子,又能拿什麼掙錢呢?
羅白宿已經因為查帳的事得罪了戶部,現在若是因為家事請這許多假,迴來的時候,必定要受上司嗬斥。
無論羅天都如何相勸,羅白宿仍然不鬆口。此去淳寧路途又不算近,雖說那些流匪已經被捉拿歸案,可是誰知道還有沒有同黨?就是沒有同黨,半路上也保不齊有那不長眼的,上來挑事。羅白宿思來想去,仍是不肯同意。
羅天都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想了想,就道:“若是爹不放心,不如多雇點人手,我跟著他們一起走,必不會有事。”
“胡鬧!就是雇了人,也不能讓你去,你一個年輕小娘子,跟著一堆男人上路,傳了出去,你還要不要嫁人了?”羅白宿越發不能同意了。
羅天都一時語塞,也覺得剛才自己出的那餿主意確實不靠譜,不由煩躁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爹,那你說該怎麼辦?”
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這點不好,出一點事,人手就不夠。
正商量著,就見子書慌慌亂亂地跑來,道:“大爺,任小將軍來了。”
羅天都一愣,不知道這個時候神武衛來做什麼。
她和羅白宿跟著子書到了大門,就見一騎銀甲小將從巷口過來,馬上的騎士騎術了得,在“紫荊巷”這樣七拐八彎的巷子裏還能騎得穩穩當當,轉眼間就到了羅家大門口停下,正是任頎。
任頎下了馬,將韁繩往馬背上一扔,也不用係,那馬自彈著蹄,在邊上安靜地嚼著葉子。
“羅大人,淳寧城的事朝廷已經知道了,衛大人臨走前吩咐過,若是羅家有什麼事,我們神武衛務必要照料一二。”
羅天都一愣,衛缺去江南的事倒是跟她說過,可是有事去找神武衛,他可沒跟她提呀,這究竟是鬧的哪出?她把頭轉向羅白宿,用眼神問他:爹,衛大人跟你提過這事嗎?
羅白宿也是一頭霧水,那日他和衛缺吃螃蟹吃到一半,他喝得有點多,後頭的事都不大記得,但是印象裏衛缺好像沒提這岔。
任頎卻一板一眼地道:“敢問府中哪位去淳寧城?我好安排人手跟過去。”
“我去!”
“我去!”
羅白宿和羅天都這一迴倒真是挺有默契地異口同聲。
羅白宿瞪了小女兒一眼,道:“你留在家裏照顧你娘,我跟著去。”
羅天都卻異常堅定地道:“你去吧,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跟過去。”
羅白宿被她噎得半天沒說話。
任頎卻仿佛沒聽到這兩父女爭執一般,眼觀鼻鼻觀心站得筆直地立在一旁,等著他們商量出個結果。
最後羅白宿還是沒能拗得過羅天都,隻得答應了。任頎見他們父女倆商量出了結果,就道:“小娘子何時動身?”
羅天都急得不行,哪裏肯多等,便道:“明日清早就走。”今日已經是下午了,出了城就該天黑了,再者她還要收拾些羅名都可能用上的東西。
任頎聽了,也不多話,點頭道:“明日會有人來接小娘子,末將告辭。”說完也不等羅家人再說什麼,翻身上馬,打馬揚鞭而去。
羅天都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武將都這樣,還是隻有衛缺因為不通人情世故,所以底下的將士們都這般直接,壓根就不講那些虛禮。羅天都卻是覺得這樣最好,省了那些文縐縐的客套,辦事有效率。
等任頎一走,羅天都就和羅白宿將向蘭、子書、程青和顧伯都叫了過來,一致要求對方氏保密,萬不能在她跟前透露半點口風。好在家裏就這幾個人,都是知道事情輕重的,不用羅白宿叮囑,也知道要瞞著方氏,不然驍騎營的將士過來送信,何以向蘭沒有去找方氏,而是直接把信交給了羅天都。
至於羅天都要離開羅家的事,則是跟左家通了氣,隻說左君雅因為婚期將近,左家接了羅天都過去住一陣子,算是陪著左君雅解悶。
方氏聽後,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她素來相信羅天都和羅白宿的,也沒有多想,幫著羅天都收拾了換洗衣裳,平日要用的東西,又開箱子,取了幾十吊錢給她,叮囑道:“左家不比咱家,規矩多,你到了人家裏,可千萬不能跟在家裏一樣,要聽話,不可亂來,還有到了那邊,要什麼東西你就打發人迴來跟我要,若是要得急,自己去買也成,不要舍不得錢。”
羅天都心裏難受急了,還不能在方氏麵前表露出來,隻裝出平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方氏說什麼,她就點頭應是。等方氏迴屋後,她轉過身就將衛缺給送的那支人參也取了出來,放進包裏。
她不知道羅名都到底如何了,一晚上在炕上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一骨碌爬起來,梳洗完畢,抱了包袱,開大門,看到外頭早立了兩道人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兩人俱是一身銀鱗神武衛常服,手持長槍,站得筆直的,看上去威風凜凜,似乎絲毫不畏懼這冬日的寒風。
那兩人見羅家大門開了,便由頭前那個年歲稍長的,走過來對著羅白宿施了一禮,道:“羅大人,我等奉任副將之命,在此恭候多時了。”
“多謝任小將軍了,兩位如何稱唿?”羅白宿也不敢托大,迴禮道。
那人便迴道:“我姓於,他姓江。”
“於將軍,江將軍。”羅白宿對著兩人十分鄭重地施了一禮,道,“此去淳寧,小女還望兩位將軍多多照料。”
“羅大人言重了,我等受衛大人所托,保護小娘子,在所不辭。”大約是受衛缺的影響,羅天都見過的這幾個神武衛說話都十分言簡意駭,硬梆梆的。
那人見羅天都拎了包袱出來,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羅天都也趕時間,見狀便爬上騾車,對羅白宿道:“爹,我和程青哥就先走了,你也快些去衙門吧,再耽擱下去就該晚了,記得照顧好我娘。”
羅白宿少不得拉著程青再三叮囑,務必要讓他好生照顧羅天都,程青一一應了,這才趕了騾車快馬加鞭一路往淳寧城而去。
羅天都為了趕路,一路都是吃的幹糧,極少住店打尖,偶爾錯過宿頭,她就宿在騾車裏將就一晚,程青自不必說,他自家的兄弟程盛也在淳寧,自然也是希望早一日到,倒是那兩個神武衛,一路跟著風餐露宿,連半句怨言都沒有,有時趕路趕得急了,要在野外露宿,也是他們安排營地,生火打野味什麼的,十分吃苦耐勞。
羅天都暗暗記在心上,深覺神武衛在上京雖然名聲不好,但就憑這副辦事認真嚴謹的態度,能夠一直深受聖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隻是羅家的騾車腳程不快,饒是如此日夜不歇,從上京到淳寧,仍是用了八、九天的時間。
到了淳寧城的時候,那兩位神武衛為了避人耳目,便和羅天都分開了,自去找地方安置,約好了羅天都迴京的時候,再一同護送她迴去。
羅天都謝過之後,立即和程青趕著騾車直接往羅名都所住的客棧而去。
她到的時候,正趕上齊錦送大夫出門。齊錦見到她來,立刻撇下老大夫,語氣裏頗有幾分討好意味地道:“小都,你來了?嶽父大人和嶽母大人可好?”
羅天都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腳就直接往裏走。
齊錦不禁有些暗暗叫苦,他嶽丈一家都是好性子,就隻有這個小姨子,軟硬不吃,如今羅名都跟在他身邊受了傷,心裏還不定怎麼恨他。
齊錦在客棧後頭包了一個小院子,羅天都到的時候,喜巧正蹲在院子裏給羅名都煎藥,看見她來了,就跟見著了親人似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語調哽咽地道:“小娘子,你可算來了。”
凡在羅家呆過兩年的都知道,在羅家,除了一家之主羅白宿之外,就是羅天都說了算,喜巧看見她,自打羅名都受傷後一直七上八下的心,這才落到了實處:“大娘子她……”
羅天都擺了擺手:“你好生幫著我姐煎藥,我先去看我大姐。”
喜巧揉了揉眼睛,點頭:“大娘子現在睡著了,小娘子進去的時候,手腳輕些,莫吵著她了。”
“我知道了。”羅天都應了一聲,就去看羅名都,程青自去另一邊看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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