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真相?”
充當監控室的套房裏,夏漱石和秦綺異口同聲的問道。
“關於平野陽鬥身世的真相,這貨的身世可有意思,而且你們絕對絕對的想不到。”
“趕緊說”夏漱石催促道。
“這事兒還得從.”
一番簡單的介紹之後,衛燃扭頭看向了穗穗,“你覺得呢?要說出來嗎?”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穗穗說道,“所以雖然過程會很痛苦甚至很絕望,但我覺得,不如等他講完他祖父的故事,再把這個真相說出來吧。”
“女王大人還真是殘忍呢”
星野家的雙胞胎異口同聲的說道,鬼知道她們倆的腦迴路是怎麼設計的,以至於這句話裏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嘲諷,反而全都是不加掩飾的崇拜。
“你們這兩個白癡”
千鶴一左一右同時捂住了這對雙胞胎的嘴巴,隨後說道,“恰恰相反,這是善良。”
“善良?為什麼?”千尋不解的問道。
“過程雖然會很痛苦”
秦綺幫著笑瞇瞇的女王大人做出了解釋,“但是當這位漫畫家以戰犯後裔的身份,頂著這份痛苦講完這個故事之後。
那時再把他的身世真相告訴他,對於他來說將會是一個解脫。”
“差不多就是這樣”千鶴說道,“也會讓他變得足夠偉大”。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到講完那些故事。”千尋看著監控裏的那位漫畫家說道。
“他可以的”
穗穗篤定的說道,“那個會踩奶的姑娘會支持他鼓勵他的。”
“給他們一些應有的尊重吧”
夏漱石打了個響指,“我們換個房間吧,另外,可以把一些私密角度的監控撤掉了。”
“好的”
房間裏反戴著鴨舌帽的姑娘幹脆的應了下來,“馬上就要到午餐時間了,等他們下樓之後我們就撤走那些東西。”
“我們也離開這裏吧”夏漱石說著,帶著眾人離開了這個套間。
“剛剛那幾個姑娘是誰的人?”衛燃問道。
“那誰派來的”
夏漱石說道,“那個學人精,身邊有個鈴鐺架子不夠,天天老想著和你學泡在姑娘堆裏呢。前兩天他來這邊兒,二世還專門帶他去找一個老中醫開了補氣養腎的方子。
對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那位可是中醫世家,那方子老好用了。”
“我腰好腎好的,近幾十年應該是用不上。”
衛燃得意的說道,他這個時候才不會去證明他和穗穗之外的姑娘的清白呢。
而且很明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穗穗也在用微微上翹的下巴極力配合他的演出,算是給足了裏子和麵子。
“迴頭兒我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轉達給那誰聽聽”
似乎同樣照顧著某老中醫生意的夏漱石,樂不可支的將被嘲諷的風險全都轉嫁到了某個學岔劈了的人渣身上——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在閑聊中一行人來到樓下一層各自入住,姑娘們自然交給了穗穗和秦綺去招待,衛燃和夏漱石則在後者入住的房間裏坐了下來。
“張泰川的後人什麼時候迴來?”衛燃接過對方遞來的細煙點燃問道。
“明天祭祖歸宗,後天宴請鄉鄰。”
同樣點燃了一顆香煙的夏漱石在噴雲吐霧間說道,“大後天就迴來了。”
“所以是民間行為?”
“沒錯,民間行為。”
夏漱石似乎知道些什麼,“這件事慢慢發酵會比較好。”
“還是你在前麵”衛燃滿不在乎的說道。
“又想躲?”夏漱石習以為常的問道。
“不算是躲”
衛燃沉默片刻還是在噴雲吐霧中答道,“唱戲的還有個能四仰八叉的後臺呢,你在前臺頂一陣,我歇歇。”
夏漱石聞言怔了怔,最終點點頭,“那行,那我先給你頂著。”
“二世給我一個正州的地址和一個叫林銘鄉的聯係人。”衛燃轉移了話題,“你跟著我一起去”。
“行”
夏漱石點點頭應了下來,隨後說道,“這事兒我聽二世說過,他還說好像要找什麼東西來著?”
“他和我也說的語焉不詳的”
衛燃擺了擺夾著煙的手,“看看吧,等到了正州,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麼驚喜。”
“你這是累著了?”
夏漱石終於還是問道,“要不然還是讓二世帶你去找那位老.”
“滾蛋”
衛燃沒好氣的迴應了一顆中指,“那個漫畫家那邊,你還是得盯著點兒。”
“擔心他跑路?”
“擔心他嘴上說的漂亮”
衛燃擺明了不信任,“我們帶迴來的那幾個八嘎妹就是故事裏平野葵的後人,具體的迴頭讓秦綺和你說,你提供的那些資料都是她們家保存的。
但是她們的長輩因為一些原因不太想生活被打擾,所以你在和那位漫畫家溝通的時候,要講清楚這一點。”
“理解”
夏漱石點點頭,他沒有經曆過衛燃經曆的一切,自然也就比衛燃更隨性柔和一些。
“幫我安排和張家人的見麵,我就見見張銘鄉老爺子和林益華老爺子這倆人就行了,最多找個年輕一輩兒的作陪,不要驚動太多人。”
衛燃安排道,“另外,我估計他們和正州那邊應該也有些淵源,你讓二世和他們提前通個氣兒。”
“你這意思是”夏漱石已經猜到了衛燃的打算。
“下午有不少車次能過去呢”
衛燃晃了晃手機上剛剛查出來的列車車次,“趕早不趕晚,咱們中午吃個飯,下午挑個差不多的時間就去吧,爭取明天把人找到,後天或者大後天把人也請過來一起見個麵。”
“也行,我這就安排。”夏漱石痛快的說道。
“我也去和姑娘們說說”衛燃說著已經起身,掐滅香煙走出了夏漱石的房間。
等他迴到他和穗穗的房間將他的打算複述一番,無論是穗穗等人還是赫少女們自然都沒有意見,她們都很清楚,這一趟可不是來玩的。
選了個下午飯點前出發,晚上九點前後就能到的車次,等陸欣妲幫忙給包括夏漱石和秦綺在內的所有人都買好了票之後,眾人也立刻出發,跟著夏漱石去提前訂好的一家餐廳好好吃了一頓。
總的來說,如果不是因為無法冰釋的世仇,華夏人和鬼子絕大多數是能吃到一起的。
也正因如此,也正因平野葵當年的努力,以千尋為首的赫少女們也得到了絕對能滿足她們口味的熱情款待。
借著這一頓熱鬧且不見外的歡迎宴,秦綺和夏漱石也和赫少女們成了朋友,並且擔下了“年前看過赫少女的演出,所以向穗穗推薦了她們”這個看似多餘實則必須的由頭。
滿滿一大桌年輕人串通好了口供又填飽了肚子的時候,漫畫家平野陽鬥也在踩奶姑娘的陪伴下暫時離開房間,下樓去這兩天他已經吃上癮的一家餐館填飽肚子。
自然,他並不知道,此時已經有不少年輕人刷卡進入了他的房間,動作迅速且專業的拆走了藏於各處的監控設備。
用往日都吃不夠,今天卻覺得格外反胃的豬腳飯勉強填了填肚子,平野陽鬥緊緊的抿著嘴返迴了酒店屬於他的房間,一言不發的重新坐在了桌邊,繼續仔細的瀏覽著夏漱石送來的那些相冊和那本被塗抹掉了一些關鍵信息的迴憶錄。
這注定是個痛苦的過程,更是那個名叫彩乃的八嘎姑娘幫不上什麼的過程。
就在平野陽鬥和痛苦對抗的時候,吃飽喝足的衛燃等人也在陪著赫少女們去不遠處的外灘拍了些照片之後,便返迴了酒店各自的房間稍事休息,為下午的行程養精蓄銳。
這天下午,就在又一次被認出來的某嫖把子跟著姑娘們登上開往正州的高鐵列車,順便在網絡上又一次引來一陣“某嫖把子口味兒變了”的熱議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平野陽鬥也在灌下一整瓶清酒的同時,認真的看完了所有的相冊和正反兩麵的迴憶錄。
“我看完了”
平野陽鬥將酒瓶子隨手丟到床上,指著迴憶錄上的字和圖案說道,“就用這個名字吧,赤血の源。”
“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從背後抱住平野陽鬥的踩奶姑娘問道。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平野陽鬥說道,“那位平野葵前輩畢生都在試圖改變一些招核人,我很榮幸,能有機會跟隨她的腳步做些什麼。”
說到這裏,平野陽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輕薄的紗簾,看著外麵車水馬龍的申城說道,“彩乃,這本漫畫的主角就是平野葵,一個醫生。”
“我以為主角會是”
“我的曾祖父平野大翔嗎?他不配在這個故事裏擔任主角,他是邪惡的反派。”
平野陽鬥搖搖頭,格外痛苦的說道,“而且我決定了,我要從我開始結束平野這個姓氏,我不會再生育任何一個以平野為姓氏的孩子,也不會讓任何一個孩子身上流淌這樣罪惡的血脈。”
“就像村上春樹先生嗎?”彩乃怔怔的問道。
“是啊,就像村上春樹先生。”
平野陽鬥看著窗外自嘲的說道,“我曾經不止一次嘲諷過村上春樹的愚蠢,但現在,我終於理解了他的那些決定,這太痛苦了。”
“既然這樣,讓我來陪伴你吧。”
彩乃說道,“讓我做你的陽子,做你的老板吧。”
“所以你也喜歡村上春樹嗎?”平野陽鬥顯然聽懂了這句話裏的主動。
“是啊,我也喜歡。”彩乃再一次從後麵抱住了對方,“我們一起坦誠那些錯誤吧。”
平野陽鬥帶著他的女搭檔為接下來的漫畫定下基調的這個晚上,衛燃等人也搭乘著高鐵趕到了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胡辣湯香氣的正州。
等他們辦理入住放好了行李,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了,這個點兒雖然去拜訪林銘鄉確實是有些晚了,但對於由啤酒和燒烤以及暖胃的胡辣湯交織出的夜生活來說卻才剛剛開始。
繚繞的煙火氣中,一眾年輕人在一次次舉起的紮啤杯中相處的也愈發隨意。
轉眼第二天一早,早起的眾人各自用一碗泡了油饃頭的胡辣湯填飽了肚子之後,便立刻鑽進了夏漱石租來的一輛依維柯,一路往東開出了城外。
“二世給的地址在中牟,緊挨著開鋒了。”
等車子跑起來,夏漱石一邊劃拉著手機地圖的頁麵一邊說道,“咱們要不要提前打個電話聯係一下?”
“不用”衛燃打著哈欠說道,“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
“聽你安排”夏漱石幹脆的說道,卻並沒有細問。
畢竟,他租的這輛車可是帶司機的,有些話自然不能說的太明白。
不止他和衛燃保持著默契,就連穗穗等人都刻意沒有談及今天要做的事情。
相反,倒是那位看著也就三十出頭兒的司機早在踩下油門之前便認出衛燃。
萬幸,這位司機似乎多少有些社恐,所以除了和衛燃來了一張合影,倒是並沒有其他什麼打破邊界感的舉動,他甚至都沒把和衛燃的合影發出去。
這無疑是個能換來好感的舉動,也正因如此,當他們趕到目的地的時候,至少在網絡上,並沒有人知道某嫖把子來了正州。
額外給司機發了個紅包讓他繼續暫時保密,眾人這才下車關顧四周。
這裏就是個中原大地隨處可見的農村,有的還是紅磚瓦房,有的蓋上了二層甚至三層小樓。
或許是因為已經過了元宵節,這村子裏的水泥路上雖然還能看到殘存的炮紙,但卻已經冷清了許多。
目光所及之處,除了幾個在路口早已失去原本用途的磨盤上,坐著曬太陽消磨時光的老人之外,便隻有一輛拉著各種零食水果甚至大板兒的豆腐的皮卡車,以及站在車尾忙著做老年人生意的女老板那賣力的吆喝。
“應該就是那一家”
看夠了周圍景致的眾人隨著夏漱石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不遠處的一個門前有打穀場的院子。
這院子緊挨著打穀場的南牆額外搭了個塑料的暖棚,隔著透明的塑料棚子,還能看到裏麵有不少老頭老太太或是在打牌或者在聊天,還有的正湊在一起似乎在坐著手工活。
顯然,這個塑料暖棚於這個村子的留守老人來說,無異於五角大樓、盧比楊卡大酒店、蘇格蘭場、cbd等等——他們已經注意到了這輛陌生的依維柯。
那院子臨街的廂房牆上,還掛著兩個斑駁的招牌,其中一個招牌上清楚的列明著這家院子經營的副業:榨油、磨麵粉、代收發快遞、豫劇演出。
再看另一塊招牌,這上麵卻隻有五行字:
麗華磨坊
麗華榨油坊
麗華戲班
麗華快遞驛站
都是這家!
“這業務可真雜”秦綺驚歎道。
“農村,差不多都這樣。”
那位少言寡語的司機解釋道,“這一戶的主家一看就會做生意,那塑料棚子就能換來好名聲。”
“走吧,咱們過去看看。”
衛燃說著,已經隨意拎上了兩樣禮物,一邊往那身兼數職的院子大門走一邊說道,“等下你出麵”。
“又是.得,我就我吧。”
夏漱石也懶得和衛燃客氣了,同樣隨意拎上兩樣禮品跟著走向了路對麵那個緊挨著打穀場的小院。
跟著他們倆下車的,自然有穗穗和秦綺,以及以千尋為首的赫少女,倒是卡堅卡姐妹以及瑪爾塔和陸欣妲並沒有下車。
自然,這烏泱泱的陣仗引起了塑料暖棚裏的那些鄉村諜報密探們的注意。
隻不過,相比那些老頭老太太隔著塑料棚的好奇目光,衛燃等人還沒來得及進院子,卻被院子裏的極具豫省風味的唱腔給逗笑了:
“冬至過了那個整三天——
耶穌他——降生在駐馬店——
三仙姑送來了——一箱蘋果——
還有那五斤豬肉——和十斤
恁們是榨油嘞還是磨麵嘞?”
伴隨著唱腔最後那聲帶著質樸和熱情的鄉土問候,一位看著能有四五十歲的大姨也連忙放下了正在打掃庭院的大掃帚。
很顯然,隻看衛燃等人手裏拎著的禮品,這位大姨就已經意識到了。
他們或許不是來榨油,更不是來磨麵的。
“嬸兒,我們找個人。”
夏漱石熱情的說道,“我們找林銘鄉老先生。”
“恁找俺公公嘞?”
這位大姨話音未落,一個身子骨頗為硬朗的老爺子剛好端著茶缸從這院子的北房堂屋走了出來。
“您是林銘鄉林老先生嗎?”夏漱石直接越過了那位大姨高聲問道。
“是我,你們是?”
這老爺子疑惑的打量了一番夏漱石,又看了看仍在門口的衛燃和姑娘們,他沒有印象見過這些人。
“嵊州,張家墳地。”夏漱石說道。
“咦——!快快快!”這老爺子頓時熱情了許多,“快進屋!”
見狀,衛燃和夏漱石對視了一眼,他們也各自鬆了口氣,顯然,這位林銘鄉老爺子知道那塊墓地,也知道很多的事情。
或者不如說,他們這次應該不會白跑一趟了。
在林銘鄉老爺子的熱情招唿之下,夏漱石和衛燃等人跟著走進了正方的客廳,那位大姨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熱情的端來了一壺熱茶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接著又端來了裝在塑料小筐裏的橘子和蘋果以及一些似乎才從外麵的鄉村貨郎那裏買來的零食。
隨著桌子上擺著的零嘴越來越多,這客廳裏的人也漸漸變多了一些,在這些人的陪同的見證之下,夏漱石開始講述起了那段被遺忘,被雪藏,卻也被銘記的血色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