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根石柱上的獸雕，可真威風。”洛驚鴻立於通往神劍宮的石階前，仰頭觀瞧廊柱雕刻的四大兇獸。


    頗合胃口的外型，令她甚為欣喜。


    “雲天宗的建築，與此間相比如何？”蘇夜站在洛驚鴻身旁，詢問眼神放亮的道侶。


    “雲天宗……終歸不一樣。”洛驚鴻身為外院弟子，對大乾第一修仙宗門，有著難以改變的憧憬。


    這種烙刻進靈識的印象，永遠無法動搖。


    “上次迴靈犀島，正逢上南姑娘來尋我，未及與你詳談鬥牛城中遇到的人和事。”


    洛驚鴻轉過身，坐在第一層石階，雙手托腮，嬌笑道：


    “現在講給我聽，也不遲啊。”


    蘇夜坐在她身旁，輕聲道：


    “我與雲天宗弟子林太玄和陳清雪，破除城中邪陣。後來，你猜誰來了？”


    “誰？”


    蘇夜沒讓洛驚鴻過多思量，揭曉答案：


    “雲天宗的鬆鶴道人。”


    “你見到了鬆鶴師祖？”洛驚鴻轉頭看向蘇夜，眼神中的喜悅，比看到廊柱上的兇獸更為強烈。


    “恕我直言，貴宗的輩分有點亂。”蘇夜道，“就拿林太玄來說，他稱唿宋前輩師祖，卻又是鬆鶴道人的關門弟子……”


    “你見到林師祖了？”


    “林……師祖？”蘇夜笑容僵在嘴角。


    那隊道人，皆稱林太玄為師兄。


    洛驚鴻卻要稱師祖。


    “他們看似年輕，實則都活了千百歲，期間宗門招收數十代弟子。咱們這種年歲的後生，自然要稱一句師祖。”洛驚鴻笑道，“再者宋師祖飛升成仙，不可再做弟子，故而重新排序，與乾坤師祖並列。”


    “這倒也是，”蘇夜笑道，“在修仙之風盛行的大乾，年輕人輩分確乎極低。


    隻不過……”


    話音未落，金光於神劍崖上閃爍。


    陌島主和陌夫人使用縮地符，出現在專程為他們解除陣法禁錮的神劍崖。


    洛驚鴻趕忙起身，恭敬道：


    “師父。”


    “乖徒兒，你以後可就是這聖火教的教主夫人了。”陌夫人開懷暢笑。


    洛驚鴻跑到師父身旁，微笑不語。


    “陌前輩，果然還是您跟鴻兒更親近。您一來，她就不要我了。”蘇夜心知兩位前輩帶來聖火教所需的靈寶，心情亦是大好。


    陌島主下巴長出了山羊胡，手撫胡須，笑道：


    “曾幾何時，貧道聽到碧落黃泉和神劍崖，便會感覺心驚肉跳。不成想，此生竟能全無憂慮地踏足此地。真是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蘇夜聆聽陌島主言語，本欲同他暢談過往，誰料最後一句竟破了功。


    “魔教已死。如今的聖火教，雖不以名門正派自居，卻絕不會濫殺無辜。


    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這神劍崖人皆可至。”


    “到時若老夫還活著，定要親自動手，在這崖上給你立個劍仙像。”陌島主朗聲道，“讓後來人，隔著歲月長河，也能一睹你的風采。”


    “老頭子，這種話最好還是別亂講。”陌夫人出言提醒。


    “呸呸呸……”陌島主連啐幾聲，“道祖仙師，弟子方才隻是無心之言，切莫當真。


    無量壽福，無量壽福。”


    ……


    宣鶴隨南蓮來至神劍宮。


    一來為獲取幾件稱手的靈寶，二來想一睹洛驚鴻芳容。


    他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樣的女人，能俘獲蘇教主之心，還能令冰雪聰明的南蓮，自認爭不過她。


    宣鶴踏進宮中大路，打眼瞧見少女姿容的陌夫人，撇嘴道：


    “這女子相貌雖佳，卻不及南道友。”


    南蓮傳音道：“這位是陌夫人。”


    宣鶴瞬間變臉，抱拳拱手：


    “貧道南疆寒毒王宣鶴，見過兩位前輩。”


    蘇夜將洛驚鴻喚至身旁，含笑介紹道：


    “鴻兒，這兩位分別是教中聖女和我邀請入教的南疆奇士。”


    宣鶴看到立於蘇夜身旁的洛驚鴻，識海中瞬時浮現出一個詞：金童玉女。


    他與南蓮關係更佳，實是講不出你不如她。


    沉默，好似流年般漫長。


    “貧道洛驚鴻，見過兩位前輩。”


    兩人微笑還禮。


    “陌前輩，勞請您與聖女交接靈寶。”蘇夜將話題拉迴。


    南蓮情知蘇夜不可能心屬於她，不為怨女，將愛意深藏於心底。


    與陌夫人，談笑風生。


    陌夫人欽敬心懷寬廣的南蓮，不肯依蘇夜之言。


    “這玉葫蘆裏的靈寶，老身分文不取。”


    蘇夜趕忙道：“陌前輩……”


    陌島主齜牙咧嘴，仿若剛吃下一顆酸倒牙的橙子：


    “老婆子心意已決，你就莫再勸了。”


    蘇夜道：“我欠您的百萬兩黃金尚未償還，而今又承盛情，真不知該以何為報。”


    “那筆債，便算你誅殺白無涯，使老身免受欺辱的酬金。”


    “老婆子……”陌島主胸中鬱結一口氣，臉頰漲紅，手足冰涼。


    洛驚鴻淺笑道：


    “陌島主，小女子會幫蘇哥哥償還債務。”


    “徒兒，莫理他。”


    “真是令人寒心。”陌島主獨自跑到角落。


    洛驚鴻召出一壺好酒，送給了陌島主。


    美酒入喉，陌島主頃刻忘卻了煩惱。


    南蓮收下盛裝靈寶的玉葫蘆。


    不想待在神劍宮，告辭離開。


    宣鶴知蘇夜難得與洛驚鴻相聚，隨南蓮而去。


    緊追幾步，趕上聖女。


    “南道友，你乃一教聖女……看上的男人，為何不去爭取？”宣鶴心中費解。


    “我愛的是意氣風發，豐神俊逸的蘇教主。”南蓮站定身形，灑脫笑道，“世間許多女子，皆可以輕易做到此事。


    洛驚鴻與我不同。


    她與蘇教主相識於微末，愛的是尚未走出桃花村的窮小子。莫說她貌若天仙，便是姿容普通，我也決然爭不過她。


    既然如此，何必要令蘇教主心生為難，徒增自己的煩惱呢？”


    宣鶴聞聽南蓮之言，心生無限欽敬。


    不隻敬佩俠骨柔情的蘇夜，也敬佩拿得起放得下的南蓮。


    “南道友，您看我如何，夠不夠格做您的道侶？”宣鶴鬥膽自薦。


    南蓮轉過頭，上下打量宣鶴，掩嘴輕笑道：


    “你若是肯以元氣滋養我的蠱蟲，倒也不是不能收下你。”


    “貧道可不想跟你豢養的小白臉那般，化作蟲兒的養分。”宣鶴手搖折扇，“貧道是誠心相邀，欲和南道友結為道侶。”


    “你捫心自問，比之蘇教主如何？”


    “貧道向來眼高於頂，號為寒毒王，輕易不肯服人。


    可是與蘇教主相比，卻如燭火，豈敢與皓月爭輝？”


    “愛上蘇教主，還會再為你心動嗎？”南蓮放下此言，施展瞬身之法，遁離神劍崖。


    宣鶴合上折扇，半晌方道：


    “我及不上蘇教主。


    試問世間，又有誰能及得過呢？”


    南蓮戲弄紅塵，最終卻傾心於永遠得不到的男人。


    宣鶴心中百感，化作一聲輕歎：


    “世人都曉神仙好，最是深情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