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馬擴、張明遠、費無極便跟隨完顏阿骨打去攻打那高大屹立的幽州城。耶律大石站在城樓,見完顏阿骨打引眾前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畢竟這廝可不是童貫。
耶律大石昂首挺胸之際,朝城樓下大喝一聲,不緊不慢道:“金國狼主為何至此啊?”
完顏阿骨打見耶律大石明知故問,揚起鞭子,指道:“大石將軍,別來無恙。寡人此來,隻想與將軍在草原會獵。大遼如今大勢已去,你該迷途知返才對。何必守著孤城,負隅頑抗。你如此聰明過人,理當倒戈,這天祚帝昏庸無能,暴殄天物,你在如此昏君手下,豈不可惜?莫如臣服寡人,寡人將以禮相待,讓將軍做燕王,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耶律大石冷笑道:“忠臣不事二主,此乃天理。我大石牙子乃遼太祖八世孫,豈能賣國求榮?作為耶律阿保機的子孫後代,如若投降,豈不可笑?”完顏阿骨打看向完顏婁室。
完顏婁室笑道:“大石將軍,你不必如此。我素聞耶律阿保機的威名,也敬佩他的英雄氣概,可惜他的子孫後代,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耶律延禧,更是昏庸無能。天祚帝耶律延禧嗜殺成性,羞辱我女真人,強取豪奪海東青。他連自己的妃子蕭瑟瑟也殺,連自己的兒子晉王也殺。你說如此昏君,還有何臉麵茍且偷生?”耶律大石眨了眨眼睛,蹙眉之際,無言以對。這話如利劍封侯,讓耶律大石,欲言又止。
耶律大石見到張明遠和費無極,便瞪了一眼二人,冷笑道:“你們兩個終南山上的野人,跟著趙佶能有什麼好下場?”張明遠和費無極麵如土色。
馬擴心下一怔,心想,莫如巧言善變一番,免得我等被動受辱,便擲地有聲道:“將軍不必如此,我等隻是前來勸說兩家罷兵言和,絕無一同攻取幽州城的歹意。”
費無極聽了馬擴的話,也道:“將軍,畢竟我們有一麵之緣。如若將軍獻出幽州城,我大宋保證將軍加官進爵。”
耶律大石怒不可止,喝道:“無恥狗賊,呸!出此卑鄙無恥之言,還說自己是孔孟之道,簡直一派胡言。我大遼雖說草原上繁衍生息,馬背上縱橫天下。可也懂得保家衛國。你們宋朝與虎謀皮,大禍臨頭還幸災樂禍,真是可笑。”
費無極被罵的狗血噴頭,聳了聳肩,心裏莫名想笑,硬生生給憋了迴去,畢竟自己理虧。張明遠欲言又止,羞愧難耐,低下頭去。
完顏阿骨打笑道:“戰場之上,唇槍舌劍沒什麼用,莫如痛快廝殺。”隨即命人攻城。隻見女真人皆爭先恐後,跨馬向前。耶律大石命人堅守不出。完顏阿骨打也是無計可施。一連三日,久攻不克。
偏偏幽州城裏的契丹人出了叛徒,連夜投靠完顏阿骨打,獻計裏應外合。最終寡不敵眾,幽州城破。蕭德妃欲哭無淚,耶律大石和蕭幹隻好保護蕭德妃,乘著夜色,帶領殘兵,奪路而逃。
完顏阿骨打便攻占了幽州城。等契丹人走後,幽州城居然完好無損,一切如初,並無大礙。
完顏阿骨打引眾走進遼國幽州城皇宮大殿,女真人見了富麗堂皇的宮殿,盡皆驚歎不已。完顏婁室伸手撫摸那大殿的紅色廊柱,讚道:“這天祚帝不懂皇宮大殿的妙處,耶律淳倒也很會享受。看看耶律阿保機,營建的幽州城皇宮大殿,真是富麗堂皇,妙不可言。”說話間又看向四處,隻見雕梁畫棟,亭臺樓閣,蔚為壯觀。
“走,我等到大殿瞧一瞧。”眾人在完顏阿骨打引領下走進元和殿。完顏宗翰指著那高高臺基上的寶座,淡淡的道:“不錯,我在長白山裏就聽說天祚帝不愛住在皇宮大殿,總愛住帳篷,這寶座倒沒人坐了,到頭來還是耶律淳和他女人坐了。”
完顏宗望看著走廊上的佛像壁畫,雙手合十,虔誠道:“天祚帝喜歡狩獵,皇宮大殿裏沒有草原,他自然不喜歡了。聽說天祚帝也算佛教徒,為何不懂得一心向善,愛民如子的道理。”
完顏兀術握了握手中的戰刀,歎道:“我大金國如今坐擁大遼五京土地,可惜那萬裏江山還有許多。我等還要馬不停蹄,開疆擴土才是。隻可惜,西去荒無人煙,沒什麼值得大動幹戈的。”
完顏阿骨打昂首挺胸之際,傲然道:“我大金國終於攻占了遼國最後一個都城。如今幽雲十六州算是歸我所有,可喜可賀。王兒不必耿耿於懷,這開疆擴土,不可急功近利。貪大求全會吃虧,要緩緩圖謀,不可求勝心切。”馬擴道:“如今大金國勢如破竹,可喜可賀。”
張明遠道:“不錯,我大宋隻要幽雲十六州,其它遼國土地,自然是大金國笑納了。”費無極道:“不錯,還望狼主派人前往中原,兩國也好商議幽州城的歸屬事宜。”
完顏宗翰愣了愣,質問道:“我大金國拿下來的,自然歸屬我大金國,與你宋朝有何瓜葛?”完顏宗望道:“不錯,你宋朝不可貪得無厭。”
完顏婁室道:“想摘桃子吃,要自己動手。別人摘桃子,你若想要,那就花錢買。硬搶就不懂禮數了,況且想搶也要看,有沒有本事。”說話間爽朗一笑。
完顏兀術道:“父王,還是讓漢人李善慶跟隨馬擴他們去一趟東京好了。如今這‘海上之盟’還要跟得上我大軍步伐才是。”隨即使個眼色給完顏阿骨打。
完顏阿骨打道:“好,此事明日再說。馬擴、張明遠、費無極,你們先出去隨便逛一逛好了,我大金國君臣還要商議軍國大事,還望諸位見諒。”隨即命人帶三人走出了元和殿。
不多時,馬擴和張明遠、費無極抵達臨水殿外,坐在湖邊,四處張望。張明遠道:“事過境遷,不堪迴首。”
費無極道:“可不是,還記得當年來到幽州城,見到那耶律淳,還有蕭奉先和耶律大石,他們可是高高在上。”馬擴道:“如今耶律淳一命嗚唿,蕭奉先也死於非命。”
張明遠道:“隻有耶律大石逃之夭夭。”費無極道:“聽說蕭幹也逃之夭夭。”
馬擴道:“我聽說蕭幹意欲自立為帝。”張明遠驚道:“又一個耶律淳。”
費無極道:“人人都愛自立為帝。”馬擴道:“為了爭奪聖主,契丹人也算絞盡腦汁。”
張明遠道:“哪像我大宋,自立為帝之事,鮮有耳聞。”
費無極道:“這可不好說。”馬擴道:“此話怎講?”張明遠道:“我們心知肚明,別裝傻充愣。”馬擴會心一笑,自然在指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事。費無極道:“如今大遼大勢已去,天祚帝還有卷土重來的本事麼?”
馬擴道:“我看渺茫得很,天祚帝如若想恢複祖宗基業,那他十年前就該力挽狂瀾,枕戈待旦。何苦等到今日,被女真人像鴨子河裏的鴨子一樣趕來趕去。”
費無極道:“不錯,是這道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天祚帝便是令人‘恨石不成玉’了。”張明遠仰天長歎道:“不知下一個天祚帝,又是何人。隻願天下太平,黎民百姓不再受苦受難。”
此言一出,三人看向湖麵,但見波光粼粼,岸邊垂柳蕩漾,夕陽西下,紅日沿著遠處燕山,緩緩落下,不見了蹤跡。
次日,馬擴和張明遠、費無極帶著金國使節李善慶辭別完顏阿骨打,離開幽州城,馬不停蹄之際,一同迴到東京,向宋徽宗報捷。
金使李善慶見了宋徽宗,直言相告,道:“我大金國狼主陛下千叮萬囑,我大金國將履行‘海上之盟’,還望大宋皇上明白。”
宋徽宗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幽州城被拿下。可喜可賀!諸事都好說。”童貫道:“不錯,此番幽州城被攻破,多虧金國鼎力相助,我大軍才勢如破竹。”隨即使個眼色給金使。
李善慶點了點頭,會意笑道:“童太師引眾殺入幽州城,大宋將士拚死力戰。蕭德妃望風而逃,耶律大石生死不明。”
童貫聽了這話喜笑顏開,又給馬擴、張明遠、費無極使個眼色。三人心知肚明,童貫要他們撒謊,他們也隻好欺瞞宋徽宗,隻因見宋徽宗喜上眉梢,不想讓他得知真相就傷心難過。可張明遠與費無極心想,等避開童貫再實言相告,未為不可。
但一連三日,始終得不到機會。宋徽宗宴請金國來使每日酩酊大醉,又給童貫加官進爵,如今童貫權傾朝野,進位廣陽郡王,如日中天。氣焰囂張,朝中權勢日益熏天。
不幾日,宋徽宗命童貫派人北上,前往完顏阿骨打那邊交割燕山府幽州城相關事宜。張明遠和費無極一連幾次進言說童貫花錢贖迴幽州城之事,宋徽宗偏偏不信,以為二人開玩笑,還說如若再詆毀童貫,將依誹謗朝廷大員的大罪論處。二人萬般無奈辭別馬擴,離開東京,迴終南山去了。費無極掛念青城山便在終南山停留幾日,也辭別下山去了。
不知不覺時光荏苒,已是八月天時。終南山上,張明遠和扁頭正在菜地忙碌,但見那些黃瓜都掛在枝頭,藤架下,扁頭在拔草,張明遠在澆水,水葫蘆裏的水,嘩嘩作響,流淌在黃瓜秧下。
張明遠提著水桶過來了,累的氣喘籲籲,將水桶放在一邊,坐在田埂上大口喘氣,不多時,又下地幹活去了。
扁頭拿著幾根黃瓜,放在竹筐裏,笑道:“看看你,幹一點活就不行了,真可笑。能吃不長肉,光吃不幹活。看看你迴來這幾日,吃好幾碗米飯,真是吃貨。”
子午聽了這話,立馬將水桶提到瓜秧邊,轉過臉笑道:“師父,還是我來好了。”張明遠便將舀水的葫蘆遞給子午,起身到田埂上坐著。
餘下又過來給張明遠水葫蘆。扁頭不高興了,喃喃道:“如何沒人換俺?”餘下立馬放下手中剛摘的黃瓜,走到扁頭身邊。扁頭笑了笑,示意不用。
張明遠看著黃瓜越來越多,喜上眉梢,歎道:“這黃瓜多了就是好,再過幾日,送到京兆府去,幹爹幹娘也嚐個鮮。”
扁頭順手摘下一根黃瓜,瞅了瞅,撇撇嘴,笑道:“山下的黃瓜比我們這裏好,我們這的黃瓜太小。”張明遠站起身來,轉過臉一瞧,竹筐裏的黃瓜的確不大,架子上掛的也不大。
正在此時,隻聽有人叫道:“師父,東京來信,朝廷信使在廳堂等候。”張明遠等人便速速離開菜地,進廳堂去了。
張明遠走了進去,一人迎麵而來,直言道:“皇上書信在此,先生請過目。”張明遠看時,居然是宇文虛中。
二人便寒暄幾句,張明遠讓宇文虛中坐了下來喝茶,將他手中書信接了過去一瞧,原來是兩封禦筆,一封給張明遠,一封給天祚帝。
張明遠也坐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喜上眉梢道:“沒想到,如今還能與你見麵。可見緣分使然。”
宇文虛中道:“緣分使然,你們離開雄州後,我也覺得遺憾。”
張明遠道:“你這樣才思敏捷之人,何必在童貫手下做事?”
宇文虛中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得罪蔡京和童貫,想做官,難於上青天。”
張明遠道:“也是,張叔夜大人便如此。”
宇文虛中道:“我去過濟南府,見過張叔夜。我這輩子最佩服他。除了範仲淹和蘇東坡,就是張叔夜。”
張明遠道:“我們居然雷同,真是奇怪。”
宇文虛中道:“這便叫做,英雄所見略同。我有皇差在身,不敢久留。”又喝了一口茶,起身道:“皇上的旨意都在信中,皇上叮囑先生,快去快迴,靜候佳音。”便告辭而去。送走東京信差宇文虛中,張明遠打開書信,細細看來:
明遠,朕特寫此信,特派你去西夏,麵見乾順,讓乾順想方設法護送你找到天祚帝,將信件交給他。朕意欲讓天祚帝到大宋避難。一則,顯示我大宋寬以待人之道。二則利用天祚帝,籠絡契丹人心,以免女真人翻臉不認人後,我腹背受敵。還望知悉,快去快迴,朕深切盼望。大功告成,當論功封賞。
禦筆
張明遠看畢,將給自己的一封交給扁頭和子午、餘下三人看了,張明遠又將宋徽宗給天祚帝的那封收好,坐了下來。
扁頭撓了撓後腦勺,作冥思苦想狀,道:“好不容易閑下來,歇一歇,這趙佶又出幺蛾子,真奇怪,他太能折騰了,瞎胡鬧。俺就想不通,怪哉。”此言一出,張明遠一怔,忙問其故。
扁頭道:“如今童貫兩次伐遼,一敗塗地。不知童貫如何才能收複幽雲十六州。此時金宋有‘海上之盟’,不可與天祚帝眉來眼去,如若讓完顏阿骨打知道,後果不堪設想。不知何人出這餿主意,實乃禍國殃民之舉,其心可誅。俺以為,定有人出這餿主意。”
張明遠道:“我也知道不妥,無奈皇上旨意下達,如何規勸?”子午道:“可否婉言謝絕。”
餘下笑道:“開什麼玩笑,如若推脫,便是抗旨不遵。這可是大不敬之罪。童貫總拿這個嚇唬人,世人皆知。”
扁頭道:“事到如今,明遠,也隻能走一遭了。俺料定完顏阿骨打必將嚴加防範,路上要多加小心。”
張明遠仰天長歎,便帶著子午、餘下急匆匆下山去了,一路上三人為此謹小慎微,就怕走漏風聲,畢竟眼下幽州城那邊,童貫還在與女真人做生死較量,契丹人也虎視眈眈。
形勢危急,在張明遠等人迴到京兆府後,急轉直下。雖說張明遠等人已不太清楚童貫那邊的詳情,可小道消息,早已隨著說書人遍及大江南北,五湖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