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小雪飛微,帝都中一片白茫茫,宮廷冬日宴開始。
宮門前,禮官查閱著來人的宴帖,先開始看還有些精神,越是看到最後就變得沒精打采,眼皮子也慢慢變得陰翳,帶著幾分疲倦。
當查到不知第多少個時,一個身穿黑色五爪銀龍袍的男子迎麵走來。
男人眉目刀削,麵容硬朗,周身隱隱有股殺伐之氣,盯久了讓人有種蒞臨戰場的感覺,周圍的人看了一眼後,都默默的轉來眼睛,不敢直視。
他一出現,四周的官員紛紛躬身行禮:“臣等見過攝政王!”
司瑉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道:“免禮!
原本興致焉焉的禮官在看到司瑉出現,立馬把眼睛睜大,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好:“王爺也來參加冬日宴?”
司瑉冷冷瞥了他一眼,語氣像質問道:“冬日宴是皇室宴席,本王身為一品親王,難道不可以來嗎?”
禮官登時汗如雨下,連忙解釋道:“不不不!下官不是這個意思,王爺身為皇室一員,自然能來!”
司瑉將手裏的帖子遞給禮官。
禮官恭敬的接過司瑉遞過來的帖子,順帶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四個身著侍衛服的人,心裏暗道奇怪但也沒怎麼在意。
說到底這種皇家宴席,司瑉就算是收到了帖子,也是不會來的,相較於在這種看臉色吃飯的宴席,他更喜歡在王府喝酒。
這次突然出現,確實是給了禮官一個驚嚇,讓其不知所措。
禮官查看了一眼帖子後,讓旁邊的小太監過來,對司瑉道:“王爺這邊請!
說罷,司瑉就讓小太監領著自己往宮內走,把一幹朝臣遠遠的甩在後麵。
“咦?攝政王不是向來不參加宮廷宴席的嗎?今日怎麼來了?”
“你懂什麼,說不定人家待在王府裏沒事幹,特地來湊個熱鬧!
“可參加個宴席,至於帶三四個侍衛嗎?”
“攝政王恣意慣了,不卸劍進宮皇上都沒說什麼,就是帶了幾個侍衛,你跟著瞎猜什麼。”
……
宮道上,司瑉走在最前麵,身後穿著寶藍色侍衛服的裴玄陵、陳珀、龍湛,以及司瑉的暗衛墨一跟在後麵,一行人不疾不徐的往淩霄殿而去。
行至半路,司瑉微微側過頭,對身後幾人道:“待會兒宴席上,你們先乖乖待在我身後!
裴玄陵道:“萬一那孫玉境不出來怎麼辦?”
司瑉篤定的道:“不會,他是正二品戶部尚書,又是太後那邊的人,隻要太後出麵,他就會出席!
陳珀道:“可我們對這皇宮並不熟悉,到時候要如何才能找到機會靠近……”
話音未落,旁邊出現一個身穿棕紅色官服的人同他們一起踏進了淩霄殿的大門。
司瑉側臉一看,溫和的笑道:“孫尚書,來的這麼早。俊
來人正是孫玉境,他看起來約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眉目如畫,唇紅齒白,卻不似男子一般英俊,倒是帶了幾分女子的柔色,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
孫玉境向他行禮,聲音如他人一般溫和:“下官見過攝政王!
司瑉道:“孫大人客氣了,不知我皇嫂可是來了?怎的不見她人?”
孫玉境臉上帶笑,道:“太後娘娘先去了坤寧宮見皇後,稍後就到。”
司瑉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道:“哦,皇嫂應當是想和皇後一道前來。”
孫玉境看了一眼司瑉身後的裴玄陵等人,麵露疑色道:“王爺身後這是……”
司瑉道:“哦,他們是我的侍衛,時常伴隨於我左右,這次冬日宴我帶上他們,讓他們長長見識!”
孫玉境明白的點頭,隨即又掃了一眼司瑉口中所謂的‘侍衛’,最後目光定格在了裴玄陵身上,道:“這位侍衛年歲不大,本事了得啊,這麼年輕就到了王爺的隨身侍衛,年少有為!”
司瑉笑了笑,轉頭對裴玄陵道:“小裴,還不見過孫尚書。”
裴玄陵伏低作小的衝孫玉境躬身行禮,道:“小人裴玄陵,見過孫尚書!
孫玉境道:“原來你叫裴玄陵,好名字……王爺,一同進去吧,待會兒太後娘娘和皇上就要來了。”
司瑉應聲道:“那好,走吧!
在即將轉過身進門時,孫玉境意味不明的看了裴玄陵一眼,那眼神漆黑一片,讓人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
進入淩霄殿沒多久後,皇上和太後就陸續進殿。
皇帝講了幾句願元啟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吉祥話後,就開始開宴,一開始清冷的宴席在歌舞奏樂中變得熱鬧起來。
這還是裴玄陵第一次見到元啟國的皇帝,比想象中的還要年輕,長相英俊,很像司瑉這個叔叔,眉眼還帶有幾分少年人初長成的稚氣,帶給人的感覺確實老成穩重的帝王之氣,
許是他的目光或許炙熱,龍椅上的司洵朝目光之處看去,恰好就看見裴玄陵正匆匆的收迴目光,麵色肅穆的站在皇叔身後。
旁邊的太後見他目光看向一處,問道:“皇上在看什麼?如此入神?”
司洵側過頭道:“迴母後,皇叔往常都不會出席冬日宴,今日突然間出席,讓朕感到驚訝罷了。”
當今太後高氏因先帝駕崩的早,後來兒子又登基為帝,年紀輕輕的她就坐上了太後的位子,而今正是不惑之年,由於保養得好,看起來如同三十歲的徐娘,風姿猶在。
高太後不鹹不淡的看向司瑉坐的位子,恰好司瑉也抬頭,二人視線交匯,平淡無奇的點頭問候。
“你皇叔性子恣意,不喜喧囂吵雜,這次能來冬日宴,也是出乎哀家的意料!备咛嵊朴频牡馈
司洵道:“皇叔的性子和父皇如出一轍,母後應當知曉!
高太後拿起銀筷,夾了一筷子菜到司洵碗裏,放下筷子,才慢慢的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哀家早就記不清了,唯獨你還牢牢的記著!
司洵道:“父皇的養育之恩重如泰山,朕沒齒難忘,皇叔扶持朕上位,教導之恩亦是如此。”
高太後又看了一眼下麵端坐著喝酒的司瑉,無聲歎息,道:“你皇叔是個能人,你有時間多向他學習,哀家是個深宮婦人,目光一生禁錮在宮牆內未免短淺,不及他們在戰場上揮灑熱血,保家衛國的戰將!
知道高太後不喜食油膩的食物,司洵給高太後倒了一杯消食解膩的熱茶,道:“兒子謹遵母後教誨!
端起茶杯,茶杯中的枸杞和紅棗漂浮在茶麵,同時也映照出她那一雙杏眼中的陰翳,和眼見淺淡的魚尾紋。
喝了一口熱茶,她把目光移向了做的較遠的孫玉境身上,而孫玉境此時卻並未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的目光,此時正釘在了裴玄陵身上。
順著他的目光,高太後自然也明白他在看誰,當看到孫玉境在看的是一個侍衛,她便興致缺缺的轉來了眼睛。
孫玉境是她這邊的人,隻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她也懶得管,那個人也不會突然發難。
宴席過半時,孫玉境看樣子是喝醉了,找了個借口出去醒醒酒。
眼見機會來了,裴玄陵、陳珀和魏子青三人對視一眼,剛要從側門退出去,司瑉突然道:“慢著!”
三人同時頓住,裴玄陵道:“王爺還有什麼事嗎?”
司瑉慢騰騰的倒了杯酒,道:“這裏是皇宮,我知道你們本事大,那些侍衛奈何不了你們,但切記不可亂來!”
三人同時點頭,等司瑉迴頭看時,身後的三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搖了搖就被,感歎道:“白鹿司的禦靈師,都喜歡這麼神出鬼沒?”
說罷,似乎是覺得好笑的搖了搖頭,心道:問這個幹什麼?反正也沒人可以迴答他。
思即此,他看向了對麵的一個官員坐的位子。
那個位子上的官員見他看過來,舉杯朝他敬酒,他也毫不猶豫的迴敬一杯。
飲罷,他愣神的看著那個位子,眼神像是在看位子上的人,又不像是在看那個官員,而是透過這些官員,在看以前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
若是樓家沒有被一封聖旨滿門抄斬,樓千也還是那個官居高位,聲明顯赫的將軍,想來這個位子應當是由他來坐,而不是由這些虛與委蛇的文臣來坐。
司瑉端起酒杯仰頭一飲,繼續沉醉在酒意中。
……
這邊,裴玄陵幾人退出了淩霄殿,分散開來尋找孫玉境的蹤跡。
裴玄陵尋著尋著就來到了禦花園內。
此時正飛雪連天,皇室的禦花園景色沒有春日那般百花齊放,卻也在白雪下有著另一番景色。
轉過一條迴廊,裴玄陵上了一條石橋,在石橋上看到了久尋不見的孫玉境。
他假裝偶遇的走了過去,道:“孫大人在此賞景呢?”
孫玉境轉過身,溫和的道:“原來是小裴郎君啊,可是覺得大殿裏待著悶,所以出來透透氣?”
他刻意稱唿裴玄陵為‘郎君’,而不是侍衛,莫名的多了幾分親近的意思。
裴玄陵點頭道:“嗯,王爺讓我們幾個出來走走,等會兒迴去找他……孫大人出來醒酒?”
孫玉境頗為尷尬的看他,怪不好意思的道:“下官酒量甚差,喝多了容易頭昏腦脹,稍不注意就會發酒瘋鬧笑話,索性出來醒醒酒!
裴玄陵驚奇的道:“巧了,我的酒量也不行,喝一杯酒頭暈轉向,不分西東,一壺酒下去就長醉不醒,昏睡到天明!”
孫玉境道:“那我們還真是有緣……”
一陣寒風吹過,裴玄陵遮住額頭的頭發被吹開,額間的那枚霜花印短暫的出現在眼睛,風過後又被頭發遮住。
孫玉境看到這枚霜花印,眼睛瞳孔收縮,又複看了裴玄陵的額頭幾眼,發現他的劉海下,確實是遮住了一枚藍色印記。
裴玄陵不知自己暴露了什麼了,還無知無覺的道:“聽說孫大人是戶部尚書,戶部主管全國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糧餉、財政收支等事!
他的臉色不變,眼中的神色卻是微變,麵色不改的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