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救命啊!!”
裴玄陵拉開嗓子大喊了幾聲,龍湛是和他一起掉下來的,也不知道在不在這附近。
結果喊了半天別說是動靜了,連個鳥毛都沒看見,看來他想從這坑裏出去得從長計議了。
可又能從哪裏計議,陣法符咒他是一個都不懂,能破個屁的陣,除了坐在這裏和一堆骨頭架子幹瞪眼,有點靈力傍身自保,他就跟廢物點心沒多大的距離了。
裴廢物點心收了嚎幹的嗓子,一屁股坐在了一堆骨頭上,打算自暴自棄的等人來救命了。
又是屍坑又是屠靈陣的,這他媽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思即此,裴玄陵簡直是暴跳如雷地差點又跳起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待會兒要是沒人來,他還得自救,還是省點體力待會兒想想怎麼從這坑裏爬出去吧。
幸運的是他的運氣還沒背到喝水塞牙縫的地步,半柱香過去後,頭頂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昏昏欲睡的裴玄陵耳邊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冷哼聲,他倏的抬頭,就看見了上麵現在坑邊的人。
來人藍衣白發,在黑暗中散發著一股清冷的氣息,微弱的光亮都聚攏到了那人身上,使得他周身散發著一圈淡淡的光暈。
天無絕人之路啊!這不是寒淵又是誰!?
“寒……”他本來是想直唿本命的,但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尊敬了不少,“寒前輩,你怎麼會這裏?”
寒淵站在坑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給人一種俯瞰眾生的感覺,漠聲道:“本尊聽見這邊有聲響,過來看看。”
裴玄陵無語的看著他:“………”這語氣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欠揍,看來是本人沒錯了。
他幹咳兩聲,道:“那個,前輩,咱打個商量唄。”
寒淵道:“說。”
裴玄陵組織了一下言辭,謙虛的道:“您看我老困在這坑裏也不是一迴事,您老人家能不能紆尊降貴的施個援手,把我從這坑裏撈出去?”
寒淵曾多次把他從死亡邊界拉迴來,實力著實是深不可測,想來破個陣法把他拉出去應當不是問題。
然而寒淵卻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眼神冷漠中夾雜著藐視,仿佛在說“你自己不能出來嗎”?
裴玄陵直接當眼瞎,沒看見他眼中的意思,就這麼無所畏懼的盯著寒淵的眼睛,有種你不救我出去我就把你盯穿的架勢。
無聲的對峙中,最後還是裴玄陵先敗下陣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您老不願意動手就算了,那肯定知道破陣的方法,能把法子說給我聽,我自個兒琢磨行嗎?”
算了,請不動這尊大佛動手,還是他自己來吧。
“您看成……”
他嘴裏的“嗎”還沒吐出來,腳下就開始劇烈震動,一個躡踞差點沒站穩。
緊接著用來布陣的九具骨架像是收到了莫大的恐懼和痛苦,開始頜骨上下顫抖,離他最近的一具眼中紅光閃爍,忽明忽滅,最後“嘭!”的一聲,在他麵前毫無征兆的炸成了齏粉。
裴玄陵每個防備,被骨灰粉撲了個滿臉:“……”
他深刻懷疑這老鬼是故意的!
圍攏著中間那具骨架的所有骨架都開始接連炸成齏粉,源源不斷冒出並流向中間骨架的黑氣散去。中間骨架被掐斷了黑氣,眼眶中的紅光劇烈閃爍,原本一動不動的骨頭肢體開始抽搐扭動,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
裴玄陵駭的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十分的盯著那具‘詐屍’的骨架。
然而這骨架還沒來得及有下一個動作,就在紅光中炸成了齏粉。
這迴長了記性,在骨架炸開的一瞬間,他及時揚袖捂住口鼻,沒被撲個灰頭土臉。
“呆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上來,難不成還要讓本尊下去拉你?”寒淵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啊?哦哦哦!這就上來!”裴玄陵迴過神,運轉靈力,足尖一點就飛身而上,瞬息之間就從坑裏上來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裴玄陵吐出一口氣,手拍在了寒淵的肩膀上,道:“謝了哈,前輩。”
寒淵沒有迴話,目光落在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冷得結冰。
裴玄陵見他不迴話,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看著自己的手,好似有寒冰爬上了手臂,他嗖的就收迴了手,訕訕一笑,離寒淵遠了點。
寒淵轉過身,側頭對他道:“跟上。”
“嗯?來了來了!”裴玄陵點頭哈腰的趕緊跟上。
這洞裏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究竟還藏著些什麼東西,若是一個人走,鬼知道出了這個坑還會不會掉進另一個坑?
走了一段距離,裴玄陵嘴巴張開了又閉上,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寒淵道:“有話就說。”
裴玄陵道:“那個前輩,龍哥在什麼地方?你看見他了嗎?”
寒淵未答,而是領著他繼續往前走。不出片刻,他們就來到一道城門下。城門被沙子掩蓋了一半,城樓上的望樓都也被沙子深深埋住。
手裏明光符光亮打到最大,大門上的字在久經風沙磨砂後,依舊能看出幾分輪廓,城門上寫著三個字,但這字寫的彎彎曲曲,沒有一絲筆鋒遒勁,料事裴玄陵眼睛再怎麼好,瞅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兩個字念什麼。
眼睛都快瞇成縫了,旁邊的寒淵才不慌不忙的開口:“夜奴城。”
他的意思是,城門上這三個字念夜奴城,也是這座城的名字。
寒淵道:“夜奴城是當年夜奴一族的聚居地。”
夜奴族?沒聽說過啊。
元啟邊境的部族並不多,可其中並沒有一個叫做夜奴的部族,這是哪門子來的?
裴玄陵道:“這……這座城叫夜奴?可是雅格拉沙漠裏不是隻有羯拓一族的人嗎?為何還會有別的部族?”
寒淵道:“夜奴一族早在千年前就舉族全滅了,夜奴城也被黃沙埋沒,自此再不見天日。”
裴玄陵道:“夜奴族?”
寒淵斜眼看他,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沒腦子的傻子,但還是解釋道:“上古遺族,和冰族一樣,都是上古大戰中幸存下來的古族。”
又是一個滅族的上古遺族,上古時期到底都發生了什麼?為何這麼多他不知道的遺族會接連不斷的消失?
進了城,入目皆是坍塌破敗的屋舍,街道更是被黃沙掩埋了大半,有的屋舍甚至被掩埋得隻剩一個屋頂。主街處有一條長且寬的河道,河道兩邊的棱石上還有些被水衝刷侵蝕的痕跡,以前應當是一條河流,流淌著清澈見底的水,可現在已經幹枯了。
踩在屋頂上遠遠看去,能看到的隻有黃沙中埋的密密麻麻的屋頂,唯一沒有被黃沙埋沒的隻有遠處的一處高臺。
走了幾步,裴玄陵突然踩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那東西埋在沙子裏,隻露出了尖尖的一小節。裴玄陵用踏雪的劍鞘去扒開沙子,看到下麵埋的東西後差點跳起來!
下麵埋的是一具幹巴巴的幹屍,枯黃褶皺的皮,枯草般的頭發,幹屍臨死前好似收到了莫大的驚嚇,雙手抱著膝蓋,腦袋深深埋進雙臂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懷裏像是抱著什麼東西。
忍著毛骨悚然的感覺,裴玄陵把幹屍的手臂給掰開,看清楚了懷裏抱著的東西,是一個用衣裳圍成的繈褓,裏麵有一具細小的嬰兒屍骨,約莫不超過一歲。
裴玄陵憐憫的歎了口氣,嘴裏默默的念了一句往生咒。
寒淵對他這舉動不允置評,道:“走吧,你不是要找那個羯拓人嗎?”
裴玄陵把那具屍體埋迴沙子裏,抬腳跟上寒淵:“前輩,夜奴族為何會族滅?”
寒淵道:“因為夜奴族當時的族長為求長生信奉魔物,為了向其表忠誠,更是嗜殺無辜生靈來祭奠,不惜煉魔躲避天道,妄求長生,悖逆天命,最終害人害己,引來天罰,斷送了整個族人的性命。”
裴玄陵憤聲道:“可這隻單單是族長的罪過,遭受天罰的也應該隻有他一個人,那些夜奴族人是無辜的,為何天罰會一並落到他們身上?這不公平。”
寒淵腳下走的平穩,道:“天道無常,錯了便是錯了,不是一介凡人能置喙的,要怪就怪那族長貪嗔深重,害了自己也害了族人,他身上背負的孽債,終歸會在輪迴轉世中還清。”
裴玄陵還想說幾句,在寒淵掃過來的眼神中戛然而止,那眼神仿佛是在提醒他閉嘴。
安靜下來後的四周陷入寂靜,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音,身處這種極度安靜的環境下,總能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
事實證明安靜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黑暗中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地上的沙子開始像熱水般翻騰起來,有東西慢慢的從沙子裏探出頭來。
爬出來的東西不是別的什麼,正是被埋在下麵的夜奴人幹屍,此刻正雨後春筍般的往外冒頭,衝兩人襲來。
“操!”看清沙子裏爬出來的東西,裴玄陵牙縫裏擠出一句糙話來。
站在他旁邊的寒淵眉頭微皺,對他這句糙話十分不舒服,臉上神色肅穆:“閉嘴!”
裴玄陵往他身邊靠攏了幾步,道:“我隻是沒忍住!這些幹屍不是死了幾千年了嗎?怎麼又他娘的活過來了!?”
詐屍難不成還帶連片的詐法?
寒淵淡聲道:“不是活過來了,這些東西死了幾千年,魂魄都輪迴了百世,早就不能迴魂詐屍了,這些幹屍隻不過是具空殼子。”
裴玄陵道:“那這些沒魂魄的幹屍爬起來幹什麼!?玩提線木偶嗎?”
要不要這麼刺激!?
寒淵道:“猜對了。”
裴玄陵道:“哈?”
寒淵道:“就是你口中的提線木偶,或者直白點說是傀儡。有人用了傀儡術,將這些幹屍變成了聽自己控製的傀儡。”
這操作手法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呢?
寒淵斜眼看他,出聲提醒道:“那個賀蘭王手底下的不死軍,不也是用了這種術法嗎?不然他手底下的死屍是從何而來?”
裴玄陵頓悟,難怪看起來眼熟:“前輩,你的意思是,這死城裏有人在用傀儡術?”
寒淵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