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夷別急,別急。”芩婆跟在李蓮花身後,見自己徒弟背後衣服破了好大一個窟窿,身上好像還在流血,心裏擔心極了,雲隱山裏師兄師弟的都是男孩兒,現在看來,這男孩兒和男孩兒也不一樣,這新來的兩個小子還真是鬧騰。
李蓮花來不及答應,隻越跑越快,一心隻想先去看師父。
方多病看了一眼笛飛聲,忍著笑意,跟在李蓮花身後,一同奔了過去。
進了屋,見師父睜著眼睛看著屋頂,眼淚一時控製不住,抬起袖子擦掉,紅著眼睛跪在師父床邊,“師父,師父!不孝徒兒……”
漆木山聽見聲音,偏頭去看,見一個青衣人低著頭跪在自己床前,還說是他徒弟,一時之間倒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口齒不清的念叨著,“你…是…?”
“師父,不孝徒兒李相夷,愧對師父教誨。”
“相…夷…”漆木山立刻起身,坐在床上轉身去看還跪著的人,見這人伸出手來,隻怕自己摔著想要來扶他,急忙擺手拒絕,轉手攥住伸過來的胳膊,想拉他起來,可這人死倔,隻跪著不肯起來,“東…海…,東…海…,他們……”
“師父,徒兒沒死,好好活著……”李蓮花死死撐住師父的身體,不敢放手,想要先去幫師父把脈,可如今師父情緒激動,他也不敢忤逆。
“你…師…兄…,單…孤…刀…,他……”漆木山伸手去抓自己喉嚨,這話說不利索,真是費事,“他,他,他說他…是…南…胤人,要…要……”
“師父,他已經……”
李蓮花看見師娘在一邊連連擺手,他瞬間明白,急忙收住話頭,迴頭看了看,見方多病站在自己身後,笛飛聲站在門口一身黑灰。
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人,隻聽見師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老頭子,你別心急,先好好養兩天,這十年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件件的講給你聽。”
“十…年…,我……”漆木山滿眼焦急,收迴被握住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我…睡…了…十…十…年?”
“過去了,過去了,老頭子,別心急。”芩婆朝著李蓮花使了個眼色,又看了一眼方多病,揮了揮手,轉頭衝漆木山說,“這是相夷的朋友,門口那個也是。”
漆木山扭頭看了一眼,瞇了瞇眼睛,向門口探了探頭,有些不可思議的指了指,門口黑漆漆的一片,哪裏有人,“那…那…有…人…嗎?”
“嗯?”芩婆皺了皺眉頭,向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剛才是有的,現在走了。”
芩婆將漆木山還舉在半空中的手拉了下來,將他雙手握在手中,緊緊捏了捏,眼眶裏的淚水滾了下來,“老頭子,我陪你吧,讓相夷去吃晚飯,一會兒再讓他來。”
“好…好,”漆木山點了點頭,咂了咂嘴,“酒,相…夷,迴…來…給師父…帶…帶酒。”
“你,”芩婆撒了手,將淚水擦淨,“你個老頭子。”轉頭看向李蓮花,“相夷,你先迴房去,我一會兒去給你師父拿酒來,你去,去,去啊。”
“師娘……”
“去,迴去,”芩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去處理背上的傷口,轉頭又去看方多病,揮了揮手指,“你和他一起迴去,看著他。”
方多病見芩前輩發了話,死拉著李蓮花站起來,拖著人想要先離開,李蓮花心裏不願離開,可師娘明顯是不想讓師父看見自己後背的傷,隻好站起身來,退著走出了房間。
李蓮花出了門口才敢迴頭,可看見門口地上的黑灰還是忍不住的揉著眼睛笑出了聲。
迴了房,李蓮花坐在羅漢床上緩了半天,忽覺的今天的方多病安靜的有些不正常,轉頭去看,見方多病手裏拿著藥箱,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站在自己身側。
“怎麼啦?”李蓮花接過藥箱,順手放在一邊的炕桌上。
“沒事兒,”方多病有些勉強的勾起唇角笑了笑,打開藥箱,從裏麵拿出消毒用的烈酒,“你趴在床上,我給你清理下傷口。”
“你會嗎?”李蓮花挑了挑眉,眼眶還紅著,卻不想看見這小子愁眉苦臉的樣子。
“不會,不會你也得忍著。”方多病看了看天,伸手要去拔那酒瓶蓋子。
李蓮花被他氣笑,伸手奪過那酒瓶,“去廚房,提壺熱水進來。”
方多病皺著眉頭想了想,站在原地不動,“你傷的是後背,支走我,腦袋後麵又沒長眼睛,自己要怎麼處理。”
“傻小子,真傻,我為什麼要支走你?!”李蓮花撇了撇嘴,看來是要好好反思一下,這小子現在是驚弓之鳥了,“先用溫水洗傷口,你不是說傷口裏有沙子嘛,洗完了再消毒,包紮……”
“噢,好。”方多病恍然大悟,轉頭就要走。
“慢點,再拿些鹽來,”李蓮花急忙喊他,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兩樣東西單獨拿來,千萬別混在一起。”
“好。”方多病答應著,腳步不停,向廚房奔去。
李蓮花見人去了,單手支頤靠在炕桌上,心中思量今天的事,這麼些天了,也不知道是藥浴揚州慢起了作用,還是那些內力起了作用。
這安靜下來,背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李蓮花腦海中一片空白,伸手將那酒壺握在手中,眼睛盯著這酒壺,心說不會是這爆炸將師父喚醒了吧?
覺得這想法匪夷所思,搖頭暗暗發笑,要真是這爆炸起了作用,那他又欠了笛飛聲一個人情,不知道這人情要怎麼去還?
發了一會兒呆,心中盤算著方多病快要迴來,站起身形,將頭發挽起,身上的衣服脫掉,找出一麵銅鏡來,站在穿衣鏡前,仔細去看背後的傷口。
鬆了一口氣,這傷口看著嚇人,其實都是小傷,清洗幹淨上了藥,養上兩天也就好了。
方多病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拎著銅壺走進屋中,正好看見李蓮花脫了衣服,半挽著頭發站在鏡前檢查傷口,愣怔了一瞬,忽的一抹紅霞飛上臉龐,慌忙間加重了腳步,將銅壺放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動。
李蓮花迴眸看了一眼,放下手裏的銅鏡,柔聲說道,“小傷,不打緊的,不用擔心。”
方多病沒搭話,將那食盒放在一邊的炕桌上,空出雙手,趁著李蓮花不注意,使勁兒揉了揉臉頰,調整好了表情,方才迴身走到李蓮花身側,拉著他坐好,幫他清理傷口。
上了藥,剛收拾妥當,坐在了小炕桌兩邊準備吃飯,李蓮花忽的站起身來,皺著眉頭背起藥箱,就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