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朝,疆域萬裏,其中有東、西兩座都城,東都為洛陽,又稱神都,西都為長安,又稱玉都。
玉都長安不僅是大魏王朝兩都之一,更是前朝大周唯一的都城,兩代王朝積累,八百年榮華沉澱,造就了一處天下無雙富庶之地。
單以繁華而論,甚至還在當今大魏皇帝常駐的神都洛陽之上。
趙拂衣告別許白露,漫步來到長安城下,等守城的士兵查驗過路引之後,輕鬆邁過朱雀門,終於踏入此行的目的地,這座千年不衰的長安城。
長安城占地極大,方圓足有百裏,遠郊不說,城內分為三大部分,分別是外城、內城和宮城。
其中,外城位於南部,分為一百零八個坊市,供城中百姓居住,人口不下百萬,內城麵積略小,位於北部,能住在這裏的都是豪門巨族、公子王孫,以及千年不絕的世家,宮城則是皇室行轅,每過幾年,當今陛下就會移駕長安,在此居住一段時間,平常則是一些宗室老人住在裏麵。
三大部分之間,都有城牆相隔,身份不夠,壓根過不去。
踏入長安城後,趙拂衣頓時感到一陣浮世繁華撲麵而來,街邊店鋪鱗次櫛比,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嗬氣成雲,揮汗如雨。
此中,更有膚色各異,奇裝異服的西域商人,或是金發碧眼,或是漆黑如墨,牽著駱駝、駿馬,馱著各色稀罕事物,種種奇異之處,與後世的國際化大都市相比,也不遑多讓。
與死氣沉沉的漢中城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如果有人在這裏說,相隔不足千裏的漢中城麵臨饑荒、瘟疫的威脅,隨時都會爆發民亂,不僅朝堂上的大人不會信,就算街邊的百姓也不肯信。
趙拂衣進了朱雀門,沿著大街,無視眼前一片繁華,大步向前走去,打算先去尋個住處,好好休息一陣。
昨夜辛苦,一宿未眠,駕著馬車冒雨趕了幾十裏路,累得渾身酸痛,實在沒心思在街上閑轉。
走了不遠,趙拂衣忽然抬頭,瞧見綠柳白楊之下,正有一座客棧,掛著“悅來客棧”的牌子,門臉不大,看起來卻很幹淨,有個打扮利落的店小二正在門口迎客。
趙拂衣看著順眼,便朝這家客棧走去,走的累了,懶得多找,再說,光看“悅來客棧”這四個字的招牌,就知道這是家分店無數的連鎖老店,水準自然不差。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不等趙拂衣走進客棧,店小二遠遠瞧見,便熱情地迎了上去,絲毫也沒有因為他身著襤褸衣衫,露出半分歧視的表情。
長安城身為兩京之一,往來客人無數,奇人異士,數不勝數,能在這裏當店小二的,一雙眼睛煉的極毒,絕不會犯狗眼看人低的錯誤。
趙拂衣雖然衣衫不整,精神卻十分健旺,舉手投足,自由風度。
“小二,麻煩開一間上房,燒上一盆洗澡水,再來幾個拿手菜,添一壺好酒。”
趙拂衣笑著說,頓了頓,接著又說:“還要麻煩兄弟,幫我買身衣服迴來,顏色樣式照我身上的買就行。”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錠五兩的紋銀,隨手拋給店小二,又說:“先緊著這點銀子花,不夠給我說,若有多的,都是你的。”
“好嘞!”
店小二接過銀子,順手掂了掂,臉上頓時眉開眼笑,急忙引著趙拂衣往後院去了。
五兩銀子價值不菲,已足夠中等之家過一個月好日子,辦完事情之後,店小二還能落下不少。
……
悅來客棧前麵門臉不大,後麵倒還開闊。
前麵兩棟木樓,都是尋常客房,後麵有七八個院子,裏麵都是上房,院子裏栽著梅蘭菊竹,倒還有些雅致。
趙拂衣也不挑剔,隨便選了個院子。
進了房間,不大功夫,一盆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已經燒好,當下脫下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裳,舒舒服服地燙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塵埃。
還不等他洗完,店小二已經從外麵迴來了,捧著一身嶄新的青色長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桌上,又泡了一壺茶,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趙拂衣洗過澡,換上一身新衣,坐在桌前,品嚐香茗,頓時神清氣爽,疲勞一掃而空。
“客官,神仙鴨子、花攬桂魚、玉帶蝦仁、紅燒香菇,還有一碗七星魚丸湯,一壺黃桂飄香酒,都是咱們店裏最拿手的,各有不同滋味,往來客商多有誇讚,您老嚐嚐!”
坐下不久,店小二再次帶人進屋,端著幾樣香氣四溢的炒菜,笑嗬嗬地擺在桌上。
“多謝。”
趙拂衣微微一笑,接著問道:“你說這幾樣菜,各有不同滋味,到底是什麼滋味,你先不要走,跟我好好說說。”
“客官開玩笑了,小人是什麼身份,頂多問問香氣,哪有福氣吃啊!”
店小二嘿嘿笑道。
“哦,這樣吧,這頓飯算我請客,咱們一起嚐嚐。”
趙拂衣笑道。
“這可使不得!”
店小二連連擺手。
“沒什麼使不得的,我初到長安,對這邊還不熟悉,咱們邊吃邊聊,正好跟我講講長安城的事情。”
趙拂衣笑道。
“客官要這麼說,那我就不推辭了。”
店小二嘻嘻一笑,揮手讓其他人先退了出去,自己也不客氣,轉身坐在趙拂衣身旁。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兩人邊吃邊聊。
無論是江湖,還是市井,酒館裏的夥計都是見的人最多,消息最為靈通的。
這名店小二也不例外,對長安城已經熟悉到了極點,上到內城各大世家,下到外城幾家幫派,遠到下轄六縣,近到門前野草,都能說得清清楚楚。
趙拂衣有心打探,店小二又極為健談,說到後麵,往往趙拂衣說上一句,店小二便能說十句。
一頓飯的功夫,他對這長安城已經極為了解,再不是兩眼一抹黑。
“客官,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去前院招唿,就不打擾了。”
店小二酒足飯飽,起身就要離去。
“且慢,我還有件事情,想打聽一下。”
趙拂衣笑道。
“客官請講。”
店小二點點頭。
“咱們長安城,可有什麼地方適合開醫館?”
趙拂衣問道,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到長安城之後,打算開家醫館,一來安身立命,省的坐吃山空,二來掩飾身份,否則,一個人在長安閑逛,遲早引人注意。
“哦,客官原來是位大夫。”
店小二想了想,說道:“咱們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地方倒是不少,要說開醫館嘛,最好是去光德坊,這地方西臨大魏西市,東臨朱雀大街,是做買賣一等一的好地方,客官要是有錢,能在這買一處鋪子,那是最好不過,不過,這地方寸土寸金,鋪子又極為搶手,一般人很難買到,除非……”
說到這裏,店小二有些吞吞吐吐。
“除非什麼?”
趙拂衣掏出一塊碎銀子拍在桌上。
“也沒什麼,光德坊是‘鐵槍會’的地盤,除非他們龍頭老大“鐵槍白馬”齊武臣點頭,不然很難買到。”
店小二隨手抓過銀子。
“明白了。”
趙拂衣點點頭。
……
一頓飯吃完,已經上午十一點多。
趙拂衣不急出門,一夜未眠,身體困乏,此刻酒足飯飽,正好睡個午覺。
等他睡過午覺,差不多是下午兩點,這才整理衣衫,施施然離開客棧。
出了客棧之後,趙拂衣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往西北走去,穿過幾條小巷,不久,遠遠看到了光德坊的大門。
這座大門鬥拱飛簷,煊赫華麗,不愧是兩都之一,隨便一座坊門,都比漢中府的官衙修的好。
進了大門,裏麵就是光德坊,趙拂衣左右瞧瞧,這地方果然不錯,此刻正是中午,人流密集,生意興隆,環境也非常好,兩旁綠樹成蔭,地麵鋪著青磚。
一眼望去,幹淨整潔,無論是做生意,還是自己住,都是好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逛遍整個光德坊,問了幾處做交易的牙行,竟沒找到一間空鋪,無論是賣是租,都是一個結果。
就在趙拂衣打算離開光德坊,再去別處碰碰運氣的時候,忽然瞧見不遠處有一家鋪麵,外麵掛著塊牌子,大大地寫著“出售”兩個大字,心中不由一動,快步走了過去。
進了這處鋪麵,裏麵空空蕩蕩,隻有一個老賬房坐在裏麵,仔細問了問,才知道這座鋪子是一個江南富商的產業。
這位富商一向在長安做買賣,前幾日,家鄉忽然傳來消息,說是家中老父去世,這才著急迴家奔喪,想要盡快把這個鋪子出手。
趙拂衣跟著老賬房在鋪子裏轉了轉,發現這座鋪子相當不錯,前麵是一間鋪麵,位置不錯,往來行人不少,後麵是一個院子,三間屋子幹淨整潔,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入住。
趙拂衣非常滿意,與老賬房談了談價格,發現價格也不高,當下便要簽約。
老賬房見鋪子賣出去了,自然也非常高興,隻是有一點,他隻是賬房,要簽字畫押,非得他家主人不可,需要趙拂衣隨他前往主人現在的住處。
趙拂衣也不推辭,當下答應下來,跟著老賬房一起出門,離開鋪麵,往他主人的住處走去。
就在趙拂衣離開不久,對麵賣瓷器鋪子的一個夥計忽然走了出來,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說道:“又是一個上當的,隻希望他能留下一條命,不要那個青州人一樣,連命也沒剩下。”
“這話是什麼意思?”
身後有人問道。
這夥計不由一驚,急忙迴頭望去,身後這人霍然是清晨才與趙拂衣分別的張銳。
“張大哥,原來是你,嚇死我了!”
夥計連忙拍著胸脯說道。
光德坊距離張銳住處不遠,張銳曾在這置辦幾次東西,每次都花不少銀子,算是大客戶。
故此,夥計還記得他。
“說清楚,到底是怎麼迴事?”
張銳問道。
“張大哥,別人問,我不敢說,您要問,我不敢不說。這鋪子其實是一個誘餌,隻要有人進去要買鋪子,裏麵的老賬房就會把他騙到同夥處,或者威逼,或是色誘,總之,要敲一大筆錢,若是有人膽敢不從,uu看書 .uashu.om那就連錢帶命一起要。”
夥計連忙解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群人這麼幹就沒人管嗎?”
張銳皺了皺眉。
“幹這事的是幾個老江湖,如果是長安本地有權有勢的人要買,就報一個荒唐絕頂的高價,若是無權無勢的外地肥羊要買,就報一個低價,把他引入陷阱,如此一來,又有誰能報複?”
夥計說道。
“我記得光德坊是鐵槍會的地盤,這事齊武臣不管嗎?”
張銳再次問道。
“哈哈,張大哥,這裏麵的事情,我不敢說,也說不好……”
夥計嘿嘿笑道。
“原來如此。”
張銳點點頭。
“張大哥,問這麼清楚幹嘛?這夥人膽子再大,也不敢騙到你頭上。”
夥計說道。
“剛才那個人是我一個朋友。”
張銳說道。
“啊?那你還不去追!”
夥計急忙說道。
“不必,不著急。”
張銳悠然笑道。
若是現在追上去,三言兩語就能幫趙拂衣解圍,也沒什麼意思,若是稍等片刻,等這群人露出獠牙,趙拂衣吃些苦頭,他再前往救人,就是雪中送炭,也還了趙拂衣之前的恩情。
昨夜接觸下來,他對趙拂衣的印象並不會,總認為這個人心思深沉,還是少接觸的好,若按他的意思,這輩子不見趙拂衣最好。
若非老爺聽了昨夜的事,非要他來請趙拂衣,要當麵答謝救命之恩,他才不會苦巴巴的出來,四處尋找趙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