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鎮之死,絕不能外泄,那就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毀屍滅跡!
趙拂衣不是頭一迴幹這種事,當初在長安城外,他就一把火燒掉了閻森的屍體。
隻是純粹讓一具屍體消失並不算難,難的是如何讓一具屍體無聲無息的消失。
林鎮死的地方不對,若是在荒郊野嶺,隨便一把火燒了就是,骨灰灑在河裏,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找到,可是在長安城中、光德坊裏,恐怕這把火還沒燒起來,四下裏救火的街坊就翻牆進來了。
要說直接挖個坑埋了,也十分不妥,一來,半夜動土,容易惹人懷疑,搞不好就有巡夜的軍士聽到動靜上門盤問,二來,林鎮屍體留在院裏,始終是一樁隱患,日後萬一被高手看出痕跡,挖出屍體來,那可真是百口莫辯。
趙拂衣皺了皺眉,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一副藥方來。
這副方子是兩年前,趙忠教他醫術時傳給他的,據說,隻要按方抓藥,熬製一鍋湯藥,然後,潑在人身上,就能銷蝕骨肉,化作一灘黃水。
當然,他之前並沒有試過,隻是因為好玩記了下來。
趙忠言之鑿鑿,這副湯藥最主要的作用,是兌水之後,抹在肌膚上溶解腐爛的死肉,故此,叫做“生肌湯”。他當時則跟趙忠笑著說,這玩意正好用來毀屍滅跡,完全可以給它起個名字叫“化屍水”!
記得當時,趙客難得的笑了笑,並沒有跟他多做爭辯。
現在想來,他當初恐怕並沒有猜錯,這玩意真正的作用就是化屍。
趙拂衣想到這裏,也不遲疑,轉身迴到前麵的鋪麵,照方抓藥,熬煮藥材。
這副方子用的十幾種藥材,都是市麵上的常見藥材,鋪子裏也都備著,他這家醫館雖然沒開門營業,該有的藥材卻一樣不缺。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所有藥材都已倒入砂鍋,加入清水,放在爐子上煎熬,隻要再等半個時辰,新鮮熱辣的化屍水就會出爐。
這半個時辰,趙拂衣也不會死等,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簇暴雨梨花針,便要了林鎮的性命,效果令人滿意,自然不能當做一次性武器,裏麵的銀針還要一根根收迴,等待下次使用。
計算銀針射出的軌跡,趙拂衣在院子裏仔細尋找起來,不多時,便循著軌跡,找到銀針。
銀針從銅筒裏射出之後,從林鎮前胸射入,後背射出,無論是心髒、骨骼、還是肌肉,全部輕易射穿,就像快刀割豆腐一樣順滑。
射穿林鎮之後,銀針其勢未衰,射在北麵堂屋的牆上,將厚達半尺的磚牆完全射穿,繼續向前射去,一直射到堂屋的另一麵牆上,才停滯下來。
二三十根三寸多長、牙簽粗細的銀針,整整齊齊地釘在牆上,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圖案,美則美矣,卻令人心驚肉跳。
趙拂衣看到這一幕,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當初,趙忠給了他兩筒暴雨梨花針,說的很清楚,一筒塗著迷藥,一筒塗著毒藥,迷藥使人生,毒藥使人死,殺人活人全在一念。
他剛才與林鎮情急拚命,用的是塗抹毒藥的一筒,本打算把林鎮毒死,可是沒想到,林鎮壓根沒有得到被毒死的機會,銀針穿心而過,一舉將他擊殺。
“這玩意也太厲害了……”
趙拂衣忍不住嘀咕:“這也叫殺人活人全在一念,簡直是挨著就死,碰著就亡,還塗什麼毒藥啊……等等……我明白了……”
要是他沒猜錯的話,暴雨梨花針是趙忠昔年自用的暗器,對付的自然是趙忠的敵人,對於趙忠級數的對手來說,僅僅是被銀針刺中,也許並不會有什麼大礙,這時候銀針上的藥物才會發揮作用。
可是對林鎮這個級數的對手來說,銀針就已經夠要命了,至於上麵塗抹的藥物,則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這麼說的話,豈不是……”
由這個思路往下推,他想到了兩件事,其一,趙忠的實力絕對比林鎮強太多了,其二,銀針已經如此酷烈,上麵的毒藥比銀針更加致命,毒性豈不是強的可怕?
想到這裏,趙拂衣抬頭再看釘在牆上的銀針,不由心中一寒,急忙把手縮了迴來,轉身取了一把鑷子,一根根地把銀針從牆上夾了下來,然後,重新填迴熟銅圓筒之中。
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被銀針蹭破一塊皮,就要跟林鎮去地府作伴。
全部裝填迴去,已經是半個多時辰之後,砂鍋裏的化屍水正好出爐。
趙拂衣歎了口氣,端起熱氣騰騰的化屍水,潑在林鎮的屍體上。
霎時間,隻聽“咕嘟咕嘟”幾聲悶響,一團黃色霧氣從林鎮的屍體上猛然蒸騰而起,向天空飄去,也幸好是在夜間,月色朦朧,看的不大清楚,否則,這一團霧氣飄起,隻怕左鄰右舍都能看到。
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音不斷,黃色的霧氣不斷蒸騰,所幸沒有什麼刺激味道,隻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不至於被人發現。
約麼一炷香的功夫,“咕嘟咕嘟”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黃色的霧氣也都消失不見,隨之消失的還有林鎮的屍體。
留在原地的,隻剩下一件經過腐蝕之後,破爛不堪,幾乎看不清顏色的衣裳,還有一灘暗黃色的黏稠液體。
“好厲害!”
趙拂衣暗自心驚,這玩意的效果也未免太好了,效果比前世工業配置的王水還強。
化屍水既然有效,剩下的工作就簡單的多。
掀開一塊青石板,挖一個兩尺多深的小坑,然後,把長劍插在底部,接著,把破爛不堪的衣裳,連同一灘暗黃色的黏稠液體全部掃進去,再把坑填實,把石板鋪在原位,最後,一盆清水衝過,所有的痕跡無影無蹤。
趙拂衣清理完一切痕跡之後,坐在屋簷底下,忽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林鎮就這麼消失了?”
直到這時,他才忽然發現,林鎮赫然是他來到這方世界殺死的第一個人,此前的閻森,雖然是因他而死,卻也是自殺。
“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平靜……”
他感到有些疑惑,傳說中,初次殺人的緊張和嘔吐感,完全沒有出現,毀屍滅跡的過程,更像是在看一場電影,uu看書uuansh.om完全沒有親身參與的緊張感。
“是我本性就這麼冷酷麼……還是說,因為他要殺我,所以,我才會這麼理直氣壯的殺了他?”
趙拂衣在屋簷下坐了許久,甚至沒有注意到,身上的衣裳已經被露水打濕了,卻始終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最終,搖了搖頭,決定迴房休息。
至於林鎮之死,會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危機,他相信隻要應對得當,不會有任何問題出現。
原因也很簡單,林鎮是來殺他的,為了不留後患,自然不會告訴別人,自己來過光德坊,甚至還會想方設法,創造自己不在光德坊的證據,從而避開所有的嫌疑。
故此,沒有人知道林鎮來了光德坊,也因此,沒有人會想到林鎮死在這裏。
……
抬頭看了看月亮,差不多三更天了。
趙拂衣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振了振身上長衫,漫步向臥房走去,忙碌一夜,也該休息了。
迴到屋子裏,趙拂衣關上門窗,脫下長衫,掛在床頭的衣架上,然後,按照老習慣,取出山水畫卷,打算放在枕頭下麵。
就在他取出山水畫卷的瞬間,忽然呆住了。
原本從無變化的山水畫卷,表麵忽然浮現出一層薄薄的清光,這層清光極淡,在室外的月光下,並分辨不清,但在昏暗的屋子裏,卻看得一清二楚。
淡淡的光芒在畫卷上遊走,就好像有一層薄霧,亟待他揭開。
“這是……”
趙拂衣頓時感到心“怦怦”直跳,忽然有了一個預感,揭破畫卷的秘密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