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林間深處,寒風勁吹,周圍一片寂靜之中,遙遙有馬蹄聲傳來,遠處人影隱現。
“周先生,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江封端坐在馬上,眺望遠方,他並沒有去看趙拂衣,似乎並不值得一看。
因為在他的人生之中,已經無數次做出這樣的要求,每一次都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我一直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趙拂衣淡然說道,也沒有去看他。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許白露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裏,麵容俏麗,縱馬疾馳,鮮豔如血的披風隨風而動,在雪中上下躍動,仿佛一團飛舞的火焰,同時灼燒著兩人的心。
轉眼之間,許白露已經到了兩人身前。
“白露,辛苦了,沒找到白狐麼?”
江封見她兩手空空,淡淡一笑,溫聲問道。
“唿…唿…”
許白露輕輕喘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歇息了幾秒鍾,接著說道:“本來已經追到了,射中了一條腿,眼看就要抓住,可惜前麵忽然出現了一道山穀,白狐躍入山穀之中,看不到蹤影,可惜了……”
“沒關係,我府裏還有不少白狐皮,等迴到長安,挑上幾條給你送過去。”
江封淡然笑道。
“江封哥哥,不必了,若是說白狐皮的話,長安西市就有的賣,我隻是想親手給爹爹做一條。”
許白露笑著婉拒。
“嗯,原來是這樣,好吧,我迴頭找些人,把這片林子找一遍,尋到那條白狐,給你送到府上,也算你親手打的。”
江封的語氣不容推辭
“啊!”
許白露微微一怔,沒想到他竟能想出這種法子,連忙擺了擺手:“太浪費了,千萬不要這麼做。”
頓了一頓,她不等江封再張口,生怕他再想出別的主意,接著問道:“你們剛才怎麼沒過去,在這裏聊什麼呢?”
江封沒有說話,淡淡一笑,連趙拂衣瞧也不瞧一眼,似乎一切都已掌握。
“嗬嗬,世子剛才問了我一個問題。”
趙拂衣的迴答出乎意料。
江封的眼神忽然變了,轉頭瞧著他,目光已經冷了下來,他最討厭有人不聽他的。
“什麼問題?”
許白露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被趙拂衣的說法吸引到了。
“世子剛才問我,整個長安的雞蛋聯合起來能不能撞碎一塊石頭,我告訴世子,雞蛋有雞蛋的好處,頑石有頑石的用處,就算整個天下的雞蛋聯合起來,也無法撞碎一塊石頭。”
趙拂衣大笑說道。
“啊?”
許白露忽然有點發蒙,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再去看江封,卻見他麵色淡然,目光低垂,忍不住問道:“江封哥哥,你……”
“周先生很會講笑話。”
江封的聲音毫無起伏,淡淡說道:“我一向喜歡會講笑話的人,這樣的人我會祝他會一直笑下去。”
許白露似懂非懂,沒有再問什麼,以她的聰慧,當然能猜到中間可能有什麼問題。
隻是她從未曆經艱險,不知江湖險惡,總以為兩人剛剛見麵,雖然出身不同,理念也不盡相同,言語上難免產生衝突,但不會有什麼大事。
卻不知,無論江湖之遠,或者廟堂之高,隻要一言不合,便有殺機萌動,此中無他,利益之爭勝過人間溫暖而已。
……
許白露迴來之後,過了不久,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趕了迴來。
許白露獵狐不成,也沒有興致繼續打獵,至於趙拂衣、江封,這兩人的心思本就不在打獵上。
三人在林間又走了一陣,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便由江封提議,前往雪原深處的山莊。
雍王的山莊距離這片打獵的林子並不遠,一行人縱馬馳騁,約麼一炷香的功夫,遠遠就看到一片莊園。
與許園相比,這裏更像真正的鄉間莊園,既沒有高大的圍牆,也沒有寬寬的護城河,隻在莊園四周,建有一道不足七尺的矮牆而已。
如果不是莊子正麵的門樓上,掛著一塊“閑雲山莊”的金漆牌子,任誰都還以為,這裏隻是一處尋常山莊罷了。
趙拂衣看到這座山莊,心中忽然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雍王權勢雖大,卻是分封諸王之一。
諸王與皇室關係微妙,某種意義上來說,權勢越大,越受皇室忌憚,真正可以支配的力量也越小,隻看大魏王朝建國三百年,多少王爺被賜死,多少宗室滿門抄斬就知道。
故此,雍王雖然按照祖製,可以掌握一支朝廷正規軍隊,卻絕對不能擁有私兵,因為正規軍隊,朝廷隻要一封諭令,就可以完全調走,甚至可以圍殺雍王自己,私兵卻不在此列,可以跟隨主人出生入死,就算起兵造反,也隻是一句話而已。
雍王沒有私兵,許山卻有,無論是長安許門,還是灞陵塬上的許園,都是屬於許山自己的力量,完全聽命於許山,任何人都無法剝奪。
也許,江封如此在意許白露,不惜力量製造巧遇,甚至第一次見麵就赤裸裸地威脅他,並不是真的在意許白露,隻是想借著許白露這條線,拉攏許山而已。
若是真的成功,雍王府就在權勢之外,多了一份真正敢打敢殺的力量,日後萬一有變,權勢、財力與軍隊合流,說不定就能乘勢而起,做出很多大事。。
趙拂衣眉頭微皺,一時陷入沉思。
他不知猜的是對是錯,畢竟隻憑一麵之緣,就做出這些揣測,實在有些荒謬,隻是他曆經的艱險多了,看過的曆史也多,總是習慣從最險惡處思索人心。
……
閑雲山莊外麵雖然沒有許園威武,莊子裏修建的卻不錯,至少比許園奢華的多。
莊子外麵,早有十多名管事、仆人守候,當然,與許園都是赳赳武夫不同,這裏的仆人都是尋常仆從,並沒有什麼力量。
閑雲山莊,大門洞開。
江封連莊子外麵等的人看也不看一眼,徑直催馬進了莊子,其他人也都跟了進去。
進了莊子之後,一陣清香撲麵而來,院中栽了許多傲雪寒梅,或粉或紅的花朵,在寒風中開的正豔,院角還有一片青竹,也不知是從何處移植的。
除此之外,還有池塘,有涼亭,有戲臺,有暖閣,幾乎可以說是一座行宮。
“白露妹妹,咱們暫且分別,你先去客房休息片刻,稍後我換身衣服,稍後在紅梅閣為你接風。u看書ww.uknshu ”
江封翻身下馬,對許白露笑著說道,早已有人上前,借下他身後披風,牽走胯下駿馬,奉上暖手的香囊。
“也好。”
許白露點點頭。
“這位周先生,也去歇歇吧,記得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江封轉頭深深看來趙拂衣一眼。
說完,他也不等趙拂衣迴答,轉身向莊園深處走去。
十多名黑衣騎士緊隨其後,至於剛才斷腕的劉昱,早在林間打獵的時候,便已迴到莊中,此刻早已不見蹤影。
江封走後,自有人迎了上來,帶著許白露、趙拂衣等人分別前往客房歇息。
除了小圓作為貼身丫鬟,緊緊跟著許白露,其他人都被引到別處。
趙拂衣來到客房之後,才發現裏麵早已預備好了一切,不但有火紅暖手的炭爐,熱氣騰騰的香湯,精美誘人的點心,隨身服侍的下人,甚至連嶄新的衣服都備了幾身,材質、顏色、薄厚各不相同,卻都很合身,並不是隨意放在這裏的。
趙拂衣微微一驚,原以為許山權勢不小,許門也算世家大族,現在看來,與雍王府相比,隻能算是新貴而已。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話,三世榮華,方知穿衣吃飯,古人誠不欺我。
既來之,則安之。
趙拂衣也沒有客氣,翻身泡在之後,洗去一身疲憊,又揀了身湛藍如海的長衫換上,將隨身種種要緊東西帶好,這才歇息下來。
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忽然有人前來通報,世子江封已在紅梅閣中擺下宴席,邀請趙拂衣列席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