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山風清冷。
一葉輕舟從荷花池上飄過,元清道長獨自站在船頭,臉色肅穆,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之間,小船抵達岸邊,早有下人等在這裏,快步趕到船頭,將小船係在岸邊的石樁上麵,然後從容退去。
“嗬嗬,師姐真是好手段!”
一名黑衣道人正在岸邊站著,遠遠瞧見元清過來,輕笑幾聲說道:“原本是要給眾位弟子一起分食的異果,輕輕巧巧就分給其中幾人,還讓大家都挑不出理來。”
這名黑衣道人看麵相不過三十多歲,麵如冠玉,膚若凝脂,手中提出一把白玉拂塵,舉手投足,瀟灑之至。
“大劫將至,全真道也無法置身事外。”
元清瞧了一眼黑衣道人,緩步走下輕舟,臉上殊無異色,清冷聲音說道:“若是將這些異果平分給所有人,對每個人都隻是杯水車薪,並無什麼大用,倒不如撿幾個能打能拚的出來,好好培養一下,日後多加磨礪磨礪,說不定活下來的機會還大一點,也能為我全真道光大門楣。”
“話是不錯,可惜你選出這幾位弟子,都是各位師兄弟門下最為傑出的弟子,日後把他們送去那邊,恐怕各位師兄弟不願意吧。”
黑衣道人這話看似在責問元清道長,言語之中卻透出幾分關心來。
“他們願不願意都無關大局。”
元清的聲音依舊清冷,淡淡說道:“這是三位祖師一起定下來的事情,就算再多反對聲音也無用。”
“他們自然不敢怪罪三位祖師,可是說不定會怪罪到你頭上,須知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師姐不可不慎,莫忘了咱們都隻是修行人,還不是天上的仙人。”
黑衣道人接著說道。
“師弟無需再勸,此番大劫降臨,形勢錯綜複雜,就算全真道幾位祖師都未必能挺過去,他們怪不怪罪,也就無關緊要了,太平道實力強橫,還在我全真道之上,還不是一夕覆滅。”
元清說到這裏,沒有再說下去,轉身快步離去,消失在亭臺樓閣之間。
黑衣道人聽到“太平道”三個字,幽幽一聲長歎,再無複多言。
……
趙拂衣推開院門,迴到自家小院當中。
反手關上院門,也不進屋,就在屋簷下盤膝而坐,打坐調息,開始修煉混元功。
或許是不喜歡屋子裏的幽暗,或許隻是單純的喜歡月色,自從來到這方世界之後,他一直都喜歡在室外露天處修行,並不喜歡坐在屋裏。
銀色月輝灑在他俊美的臉龐上,泛出淡淡地光澤,一陣清風徐來,吹拂他一身長衫擺動,身形挺拔俊秀,仿佛山中仙人一般。
“唿……嗬……”
一唿一吸之間,腹中異果緩緩消化,漸漸散發出一陣暖洋洋的氣息,化作一陣暖流,將五髒六腑浸泡其間。
趙拂衣已是內家層次,當下修煉的主要是內髒和神經。
其中,內髒修煉的第一個階段叫做藏精,主要是以一身氣血,挾帶天地元氣,浸潤五髒六腑,促使其發生蛻變,最終從中誕生出一股內氣來,從而進入禦氣階段。
藏精階段的修煉,完全是水磨功夫,需要長時間的吐納元氣。
若是在現世之中,沒有丹藥配合的情況下,至少要十五年時間,才能略微小成,就算是在玄德洞天,純粹依靠天地元氣,至少也要三年時間,才能渡過這一階段。
咕…咕…咕…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雞鳴聲音,把趙拂衣從修行中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時,眼前已經天光大亮。
“唿……”
趙拂衣盤膝不動,長長吐了口氣。
這一口氣吐得悠揚長遠,足足吐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吐盡胸中一口悶氣,在院中形成一道小小的旋風,卷地滿院花草搖曳。
“這一頓異果,至少省我三年之功,若是能天天吃到,豈不是……”
趙拂衣仔細感受一陣,發現修為大進,不由心中一陣高興,忍不住喃喃說道。
他說的這三年苦功,可不是身在現世的三年苦功,而是身處玄德洞天的三年苦功,幾乎相當於整個藏精階段的修煉時間。
一夕下來,如今距離第二階段“禦氣”,隻差臨門一腳。
當然,他心中也明白,異果效果雖好,但是想要天天吃到,恐怕也不可能。
昨夜各大道脈弟子初聚,道中才肯拿出這些異果招待,看來即使在全真道中,異果也是稀罕事物,並不多見。
更何況,他昨夜足足吃了七八個人的份量,才有三年苦修的功效,若是平攤下來,每個人也就是三五個月的效果。
“不過……”
趙拂衣心中忽然一動,眉頭皺了起來。
道門一向講究道法自然,可是從昨夜元清師叔以靈酒為誘,分食異果的做法來看,uu看書ww.uukanh 卻有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意思。
這到底是全真道的一貫作風,還是說,幽冥大劫將至,壓力之下不得不這麼做呢?
也罷,這種事也不是該他操心的,還是抓緊機會,早早提升境界的好,日後也多一分保命的機會。
趙拂衣想到這裏,從屋簷下站了起來,振了振身上長衫,轉身迴到屋裏,又換了身幹燥的衣裳。
玄德洞天比現世更加濕潤,一夜苦修,衣衫早已被露水打濕。
做完這一切之後,重新迴到院子裏,打了趟七十二路分筋錯骨手,活動活動筋骨。
啪!啪!啪!
正在練武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拍門聲。
趙拂衣不由一怔,此刻時候尚早,還不到送早點的時候,他在此處又沒有熟人,會是誰敲在門?難不成是雷鳴子,或者震山子?
懷著滿腹疑問,趙拂衣打開院門。
院外站著一個年輕道士,看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一件海藍色的道袍,腰間係著明黃色的絲絛,臉上雖然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是眉眼之間,卻有幾分桀驁不遜的意思。
趙拂衣瞧著這人眼熟,腦子裏一轉,忽然想了起來。
昨夜在荷花池畔,此人也是一直保持清醒的幾人之一,互相之間還打了個招唿,沒想到今天就上門了。
“這位是周師弟吧。”
這人淡淡一笑,拱手施了一禮,接著說道:“區區姓連,與師弟同為純陽一脈弟子,托大稱一聲師兄,特來拜訪師弟。”
“原來是連師兄,快快請進。”
趙拂衣點點頭,轉身將他請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