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月,戌午日,晴;
寒冬數九之下能有如此晴空實屬不易,再有七日便是初始,新舊交替之時預示著天地萬物更新,已是大吉大利之兆!
今年的初雪來得很晚;
古人曰瑞雪兆豐年;
一場適時的風雪,往往都會給來年帶來好運,今年的初雪恐怕要等到初始之後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這雖然隻是一句虛妄之言,可對於現在來說,可能另有一番深意。
也許連老天都想看看,如今的京城是否在初始之前一切安定,這浩浩人間是否又值得下一場瑞雪?
古人常言,天佑人間;
這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唉!小老頭,你真的記不起來什麼了?”
一身紫衣依偎在他身邊,一雙玉臂緊緊摟著他的胳膊,傾國的容顏帶著明媚的笑意,一雙杏目微微望著他,眼神之中已是十分的期待。
不錯;
他又多了個新稱號!
柳家的大小姐覺得他多愁善感,又怕他再勾三搭四惹人注意,所以就給起了這麼一個有趣的昵稱。
暫且算是昵稱吧!
想他不過一個及冠少年,如今還未婚配,就得以老頭相稱,這已不僅僅可憐,甚至都有點可悲。
他這算不算未老先衰?
“煙兒,這老頭就老頭為何還要加上一個小字?”
李逍遙苦澀地問道,神情別提有多憋屈。
老頭之稱對他而言已是十分不雅,再冠以一個小字,這不是純純的寒磣他嗎?
“那不行,若沒有那個小字,等我們大婚之後,我豈不成了老太婆?”
“那……那我以後叫你什麼?”
“小老太婆啊!”
“這……這不一樣嗎?”
“這怎麼能一樣,笨死你算了!”
確實夠笨;
對於兩個將要成婚的少年少女來說,彼此之間有個愛稱,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難不成還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朽木不可雕也!
“我笨嗎?”
望著身邊傾國的嬌容,一雙大眼頓時懵逼,恐怕此刻腦中已是一團漿糊了吧?
“問你話呢?除了那片火海,你再想不起什麼了嗎?”
柳如煙輕笑著再次問道,一雙杏目微微有些嗔怒。
“噢!沒有了,就隻有一片火!”
一雙大眼頓時浮現濃濃的悲傷之色。
“不應該啊!莫非受到了什麼刺激?”
佳人低聲喃喃著,一雙杏目微微低垂,似乎陷入深深的思緒之中。
五歲;
這已算人生第一個過渡時期,預示著人的初次成長。
從出生混沌到初有靈智,五歲之前確實很難記住太多的事,就算有所記憶,隨著慢慢長大也會漸漸忘卻。
如今心愛之人不過及冠之歲,可五歲之前的記憶就隻剩下一幅畫麵,這確實是太過的異常。
那片火海肯定很不簡單!
現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這家夥的身世有關,如果能解開那片火海的秘密,是不是能讓他想起更多的事呢?
據古籍所載;
人在受到重大傷害之後,尤其是幼年時期,會選擇性將一些記憶藏起來,非外力不可展現,是不是動點手段呢?
“你……你……你要幹嘛?”
猛然注意到一雙杏目斜斜地望過來,其中的狡黠之色,讓他瞬間驚起滿身的雞皮疙瘩,一絲恐懼頓時浮現。
這柳家的大小姐肯定沒打什麼好主意!
“沒事!”
兩道目光急急收迴,傾國的容顏再次恢複平常,隻是嘴角那一起狡黠的笑意無人發覺。
聽說那需要出其不意,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是不是要趁他不注意時,稍稍地來那麼一下?
“真沒事?”
李逍遙急急地問道,一雙大眼浮現出大大的不相信。
剛剛的那雙杏目,可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我沒事,你看看這大街有沒有事吧?”
不止有事,而且還是大事;
如今已是卯時剛過,天色已經大亮,一輪晴日高掛上空。
萬裏無雲之下雖然還有不少殘留的冰冷,但陽光卻是越來越暖,這樣的好天氣確實很不多見。
京城作為天下的中心,又在冬日遇到這般好的天色,此時的大街上應該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人真的很多;
此時此刻的青龍大街雖然還未到茫茫人海的地步,但也是到處的人影可見,而且個個神色很是慌張!
往日這般好天氣之下;
大街上早已是一片喧嘩,各種叫賣聲交織在一起,雖然聽著有些刺耳,可心情那是相當的愉悅。
可現在呢?
人群雖然都在奔走之中,可安靜的讓人害怕,雖然偶有輕聲細語,可俱是低首俯耳交談,好像生怕別人聽到什麼,這是不是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很正常,這隻是前奏罷了!你看那兩個人……”
一雙大眼微微抬起,兩道淩厲的目光望向左邊三丈外的兩個灰袍漢子!
偌大的京城這樣的漢子隨處可見,可今日卻實實的有些異常。
那一道道奔走的人影,俱是帶下一張驚恐的神情,可兩個漢子神情不但沒有絲毫的驚恐,反而浮現出一絲狡詐的味道。
他們不是驚恐者,而是傳遞驚恐者!
“他們難道是……”
一雙杏目猛然浮現無比的怒氣,玉手緊握之間,傾國嬌容已是一片冰霜。
“本小姐去廢了他們!”
“媳婦消消氣!
先不說別的大街,就這條街上都不止這兩個,廢了他們又有何用?”
李逍遙輕笑著說道,急緊拉住那緊握的玉手,快步走向大街的一側。
“難道就這麼看著他們胡鬧?”
雖然是低低的嬌聲,可其中的怒氣已是顯而易見,一雙杏目更是怒火中燒。
“現在沒有好的辦法,這是京城必須要經曆的劫難,那家夥準備了二十年之久,豈能是幹打雷不下雨!”
俊郎的麵容浮現出深深的苦澀,一雙大眼雖然也是怒火隱現,可其中的無奈之色已是不言而喻。
這個坎終究是躲不過的!
“不如派鐵甲軍將這些人全部抓起來?”
“那不是正合睿親王的心意?”
是啊;
今日的京城本就該是一番慌亂,皇城若是按兵不動,尚能維持一線平衡,不然豈不正中別人下懷?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立即迴皇城?”
柳如煙急急地問道,嬌容已是無比的焦急之色。
“不急,我們再溜溜,正午時分趕迴去就行,我們去別的大街。”
“你是在找那些人嗎?”
一雙杏目猛然浮現兩道驚奇之色。
“知我者媳婦也!”
“咯咯!小老頭,你壞的很吶!”
“不許瞎說,你家小老頭可是個老實人!”
“是嗎?”
一雙杏目定定望著他,雖然那已是一張陌生的麵麵孔,可那雙大眼怎麼就那麼越大越喜歡呢!
“當然!
哎呀,你這張人麵做得有點倉促了,這鼻端處稍稍有些不妥。”
手指輕輕按了按那挺翹的鼻梁,眉宇之間微微皺起,似乎對自己的作品稍稍有些不如意。
“能看得出來嗎?”
“不會,我這手藝可是小偷傳的。”
“小老頭,你也教教我唄!”
“胡鬧,你學這個幹嘛?”
“那你別管,你就教教我嘛!”
“好好好!教你!”
“謝謝小老頭!”
一身紫色衣再次依偎著白色身影,依然是一對俊男靚女奔走在人群之中,隻是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現在大街上的氣氛相當詭異,似乎正有一隻巨手緩緩壓下。
那氣息讓人有些透不上氣來!
更有甚者;
這種沉重壓製不止在城中,就算在城門和城牆也是一樣,一絲恐懼正在慢慢變大!
“統……統領,這……這可怎麼辦?”
“慌……慌什麼慌!大將軍……大將軍已經下令,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可……可……可那……那……那足足有幾萬兵馬啊!”
“沉……沉住氣,我等隻管……隻管守好城門便好!”
沉住氣?
堂堂的護城軍統領都說話結結巴巴,讓屬下的普通兵士又如何能沉得住氣?
現在的城門雖然大開,可進出者寥寥無幾。
往常這般時辰城內之人要出城辦事,城外之人也會進城逛逛,畢竟今日天色很是不錯,可現在……
城內不出,城外不進;
寬大的京城東城門竟然顯得很是冷清,尤其是鎮守城門的護城軍,個個神情驚恐,甚至連手中的長槍都在輕輕顫抖。
能不害怕嗎?
昨日是萬千流民聚集在護城河邊,雖然讓人恐慌,但還不至於恐懼,可現在是數萬兵馬圍困,那一片片寒光在陽光之下可很是耀眼啊!
這是從哪裏突來這麼多的兵馬?
這裏可是京城重地,如此多的兵馬調動,難道朝廷就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息嗎?
護守城外的鐵甲軍難道都死絕了?
沒有人能迴答這個問題,更無人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隻有皇城傳來的一道軍令。
那是朝廷鎮北大將軍的將令,可並非是鐵甲軍令,所有京城的兵士莫敢不從!
“所有護城軍嚴守城牆和城門,任何人不可輕舉妄動,違令者軍法處置!”
嚴守?
城外近在咫尺的數萬兵馬圍困,城內不到一個時辰就會一片混亂,這嚴守又能守得了多久?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還是一日?
京城的天莫非真要變了?
“快點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會不會是真的?我們可是從未聽過有什麼避禍暗道,這京城不過建立數十年而已!”
“現在已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京城四門俱有數萬兵馬圍困,難道真要等到大軍入城不成?保命要緊啊!”
“是啊!是吧!聽說滿城就隻有四個入口,去晚了可就趕不上了!”
“快走!快走!”
驚慌,恐懼;
還有深深的無助和迷茫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
現在的京城已是到處一片狼藉,猶如經曆過狂風暴雨一般。
大街上到處是驚慌失措的人群,往日的叫賣聲現在成了一片片悲戚的哀嚎之音。
老人的悲戚,女人的哀求,孩童的哭泣,還有一聲聲的悲壯的謾罵。
這已是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