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眉心處的裂紋如同活物般蔓延，任憑聖子如何催動法技，那道裂痕始終無法愈合。


    “不，這不可能！”


    法相深處傳來聖子歇斯底裏的嘶吼。


    裂紋如蛛網般迅速爬滿法相全身。


    先是雙腿崩解，化作漫天光點；接著是粗壯的雙臂，像風化千年的石像般寸寸碎裂；最後是整個身軀轟然坍塌，宛如一尊年代久遠的瓷器，在時光長河中走到了盡頭。


    聖子的本體現出原形，被一縷刀氣死死纏繞。他先是發出絕望的哀嚎，繼而突然平靜下來，用毒蛇般的眼神死死盯著唐忘，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吾主不死，永生不滅！”


    “唉，又是這樣。”模糊身影輕歎一聲，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疲憊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徹底消滅他們？”唐忘問道。


    模糊身影露出譏諷的笑容，“有人的地方就有命運，你要怎麼滅？連根拔起嗎？”


    唐忘一怔，頹然道，“那怎麼辦？”


    “不知道。”模糊身影的聲音越來越低，身形也開始變得透明，“那些神級人物窮盡手段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我又能如何？”


    看著即將消散的身影，唐忘心頭湧起一陣酸楚，“你要消失了嗎？”


    “怎麼會？”模糊身影突然露出溫和的笑意，“我一直都在啊！”


    唐忘不解地看著對方，不明白這話中深意。


    “哈哈哈！”身影突然放聲大笑，“之前隻要你唐忘在，我就存在。如今雖然從你體內離開，但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張忘、李忘，現在明白了嗎？”


    “天興！”唐忘差點跳了起來，“天興是你的世界所化？”


    “不錯！”身影自嘲地搖頭，“可惜如今隻剩巴掌大的地方了。若沒有新的活地出現，再過萬年，天興湮滅之時，就是我真正消亡之日。”


    一道靈光突然劃過唐忘腦海，他終於隱約明白了秘藏的真正用意。


    就在這時，失去法相鎮壓的長河徹底暴走。渾濁的河水掀起百丈巨浪，咆哮著向岸邊撲來。


    “該走了。”身影轉身麵向洶湧而來的洪水，“洪災來了。”


    “那天島呢？”唐忘急切追問。


    模糊身影迴以一個神秘的微笑，卻不再作答。他他凝視著排山倒海般的浪濤，眼中毫無懼色，毅然向前邁出一步。


    “我撐不了多久，你要抓緊了。”


    唐忘默默地點點頭。


    此刻，肆虐的血雲和無麵怪物在長河的衝刷下，如同沙堡般脆弱，轉瞬間便被吞噬殆盡。


    那道高大的身影雙手虛握，仿佛持著一柄無形的長刀，對著洶湧而來的河水緩緩斬落。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奔騰的長河竟被生生阻隔，滔天巨浪在虛影身前不斷堆積，卻始終無法逾越那道看似單薄的身影。


    唐忘招唿著阿武等人向後退去。


    他來到阿憶身邊，指尖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動作溫柔得像是怕碰碎一場易醒的夢，眼中盛滿化不開的柔情與不舍。


    阿武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低聲問道，“唐忘，到底怎麼了？”


    “那應該是命運長河的分支。”唐忘指向正在衝擊虛影的長河怒濤，“以天命為枷鎖，要將眾生困於棋局。”


    他頓了頓說，聲音低沉，“過去的天島已經不再，待會你帶著大家躲進元塔之中，或許還能爭得一線生機。”


    阿武猛地抓住他的肩膀，“那你呢？”


    唐忘不在意地笑了笑，“總要有人和這天命鬥上一鬥吧？”他拍了拍阿武緊繃的手臂，“沒時間多說了，你以後自然明白。記住，就算逃不出命運的羅網，我們也要撕開一道裂縫。”


    前方的虛影終於被巨浪吞沒。


    唐忘將“泉影”插迴自己的脊背，刀身化作流動的銀芒，在血肉中重塑為錚錚鐵骨，他挺直腰桿的剎那，周身迸發出刺目的光芒。


    “我命由我不由天。”


    唐忘低聲歎道。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終究沒能跳出那些至高存在的算計。


    不過他相信，隻要有希望的土地，終有一日有人能斬斷這命運的絲線。


    唐忘扯下頸間的元塔，白玉小塔在掌心流轉著溫潤的光，“就以你為基，重鑄一方淨土吧。”


    話音未落，白塔迎風暴漲。


    唐忘對周圍的人說道，“大家先進去吧！”


    阿武深深地看了唐忘一眼，“你可別死，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好！”


    當所有人走進元塔，唐忘對著眾人揮揮手，看著早已泣不成聲的豆豆，傳音說道，“照顧好媽媽。”


    元塔重新封閉，唐忘縱身躍上塔頂。


    他盤膝坐下，雙手結印，周身開始流轉著玄奧的道韻。


    一個殘破的小世界虛影從他體內緩緩浮現。這裏承載著他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


    所有映照投射的一切都曾無數次地排列，推演。


    然而踏入秘藏後，小世界中的一切都被抹去，隻剩下一片荒蕪的廢墟。


    “昂——”


    震天龍吟響徹雲霄，那道重新凝聚的龍影破體而出。


    心湖之中的九朵蓮花在小世界中次第開放。


    日月交替，時間流淌，生滅無常。


    一陣清風拂過，轉眼間春迴大地，萬物複蘇。


    唐忘嘴角泛起一絲滿意的笑意，待元塔內眾人的道意投射其上，這個小世界將變得更加完整。


    “輪迴，創造！”


    唐忘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縹緲。


    他的身影開始漸漸虛化，化作萬千光點升騰而起。這些光點交織成一張遮天蔽日的道圖，圖中陰陽輪轉，六道眾生輪迴往生，演繹著天地間最本源的奧秘。


    這才是小世界真正的根本所在。


    隨著輪迴之力的注入，荒蕪的小世界開始重現往昔的景象。他走過的路，看過的景，遇過的人，經過的事……如同水墨丹青般在小世界中徐徐展開。


    一切的記憶，此刻正以最純粹的道韻形式重現其中。


    無中生有，創造出一方新的天地。


    長河之水轟然砸落，卻在輪迴道意之下瞬間被淨化。


    渾濁的河水漸漸變得澄澈透明，那些蟄伏其中的魔物發出淒厲的哀嚎，它們扭曲的身影在輪迴之力的衝刷下，化作縷縷青煙消散於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