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觀,一背劍中年男子正與趙臾黎寒暄交談,“趙觀主,你們祖師何時能出關。前幾日,我與師弟去橫波府外試探,廣陵江中惡蛟不日怕是要化龍了。”
趙臾黎長歎一聲,“朝廷密令,待惡蛟化龍之後,才讓祖師出手。”
背劍中年男子恍然大悟,“難怪,以眾位大人的智計謀略怎麼會讓惡蛟瞞天過海化龍。朝廷這是將惡蛟豢養在廣陵江,如同家中的池塘養著的一遊魚,待到魚肉肥美之時就撈出來宰殺。”
背劍中年男子仿佛在自言自語,質問道,“可是萬一惡蛟作亂,揚州城中百姓如何辦。”
“有扶風祖師盯著,不會危及揚州百姓。”趙臾黎道。
“可那些無辜被吞入腹的百姓呢?”背劍中年男子仍是質問道。
“楊亭山你是感受過戰場慘烈的,潼關一場戰事死的人還少嗎?”趙臾黎望著這位昔年並肩作戰過的戰友,知曉他正直眼中容不得沙子,好言相勸道。
“這不一樣,那些慘死江中的漁夫是無辜的。”
“以今日少數無辜之人性命換取來日多數無辜之人安穩,這筆買賣值嗎?”
“對朝廷來說再不能更值了。但是我楊亭山見不得無辜百姓死在眼前。”
語罷,楊亭山禦劍向山外飛去。
“難道劍客都是這般,脾氣又臭又硬。”趙臾黎暗罵一聲,想起同為劍客的楚玨,這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也是這脾氣,又直又硬,絲毫不懂變通。
她有些心疼自己的弟子枝槐,自楚玨匆匆下山後,枝槐便將自己關在房內不肯出來,愛上一名劍客的女人,注定被楚玨滿身鋒芒所傷。
隨即她又忍不住一笑,這笑容和煦的少年哪有鋒芒?隻是對枝槐有而已,滿身鋒芒也是不得已為之的用心良苦。
白雲師弟啊,骨子裏還是一個極為溫柔的人呢?這一點像師兄白雲。
同為修道之人岸南也有幾分白雲的氣度,又對枝槐一往情深。怎麼枝槐偏偏就喜歡楚玨而不喜歡岸南呢?癡心的岸南還在枝槐房外守著。
岸南不就是長的磕磣了些,邋遢了些。想起蹲在外枝槐門外苦心守候的岸南,又一想白衣翩翩瀟灑仗劍遠去的楚玨。
趙臾黎恍惚明白了枝槐為何任憑岸南如何苦心勸說也是一言不發。
“若是岸南也是位瀟灑仗劍的劍仙就好了。”趙臾黎嘀咕一聲道。
“以岸南的性子永遠成不了劍仙,做好他的道門真仙便可,無需羨慕楚玨。”扶風突然出現道。
“祖師!”趙臾黎驚訝道,仿佛早已知曉趙臾黎想說什麼,扶風搶先開口道,“我再不出關,楚玨便要被吞入惡蛟腹中,你這當師嫂的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趙臾黎聞言大怒道,“祖師,速速前去斬殺了惡蛟。”
“不待惡蛟化龍了。”扶風道人笑道。
“我師弟都快被惡蛟吞入腹中了,誰還顧的上這麼多?祖師你速速前去,刻不容緩。”趙臾黎焦急催促道。
“劍客不是這麼好當的,所以岸南成為不了劍仙,你我也成為不了。劍客要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還要有無畏無悔的決心,更要有仰之無愧於天,俯之無愧於地,俯仰之間盡是無愧的心境。
這麼一說似乎每個人都能沾點邊,你我,世間普羅大眾皆是可以稱作劍客,可畢竟真正握劍在手的人少之又少。
真正劍心通明,樣樣俱全的人少之又少。一個沒有劍心的劍客不配用劍,更不配稱為之為劍客,這就是世間真正劍客少之又少的原因,也是真正劍客強之又強的根本所在。”
話音落下,一股清風驟起,扶風道人身影瞬息消失。
廣陵江上方,楚玨仍是譏笑望著惡蛟道,“想的倒挺美!可惜你覺得我一個少年劍仙會死於你這惡蛟之口。”
“將整個揚州城吞入腹,不怕被噎死?”
惡蛟笑著望向楚玨,“臨死之前還嘴硬,我堂堂真龍後裔不與你這個劍仙做口舌之爭。
劍仙什麼滋味本真龍後裔還未嚐過。哦,吞了你我就是真龍了。”
“上古時期從來隻有真龍在劍仙飛劍下瑟瑟發抖。
少年劍仙死在真龍後裔口中,稀奇事,好大的稀奇事啊。”
惡蛟又故意伸出舌頭添了一圈嘴角。
得意望向楚玨對惡蛟本想看到楚玨生死麵前驚慌失措的模樣,上古之時劍仙飛劍掠過,真龍後裔瑟瑟發抖抱頭鼠竄的狼狽模樣它也想在楚玨這位少年劍仙身上看到。
“風大。”誰知楚玨不僅沒有絲毫慌張神色,反而泰然自若望著惡蛟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風大又如何?”惡蛟疑惑問道。
“心閃了舌頭。”這話不是楚玨說的,扶風道人突然出現道。
“道門真仙。”惡蛟大驚失色道。
惡蛟騰挪肥碩的身子,慌忙向遠處竄去。
一道無形風障出現攔住惡蛟去路。
惡蛟調轉身體往上竄,又一道風障礙。
左右四周皆有風障,風障形成的牢籠中,不時有風刃斬向惡蛟身軀。
肥碩的惡蛟身軀轉眼增添道道傷口,皮開肉綻的惡蛟血流不止。
鮮血滴入水勢湍急的廣陵江中,轉眼染紅一大片江水。
風刃不停刮過,風牢中惡蛟驚慌失措抱頭鼠竄卻怎樣也躲不開如刀劈砍而來的風刃。
前來應援的虯須客三人開懷大笑望著這一幕。
“扶風老哥哥,切下這肥蛟幾塊肉燒來下酒。待到此間事了,再迴山巔喝幾杯。”虯須客笑道。
扶風聞言,微笑一抬手,惡蛟吃痛,轉眼肥碩的身上就被剜下一大塊肉。
一陣風將惡蛟肉送至虯須客身前,扶風笑道,“夠不夠。”
虯須客笑道,“一塊怎夠,再來幾塊。見者有份。”
又一陣風刃刮過,惡蛟吃痛低吼,兩塊肉分別飛至吹糖人青年和高攏身前。
“士可殺不可辱,你個狗日的老道有種殺了本真龍後裔。若非今日未成就真龍身,不然就是本真龍後裔吃你們,輪得到你們吃本龍?”惡蛟憤怒道。
“即便你成就真龍身又如何?老道照樣活活剜了你。”扶風老道似是被這惡蛟激怒,憤怒道。
“你敢讓我此刻渡劫成就真龍身?”
“有何不敢,讓你渡劫又何妨?真龍又如何?老道照斬不誤。”
正中下懷的扶風道人內心開懷不已,麵上卻不見絲毫欣喜神色,仍是憤怒望著惡蛟。
“不行,渡劫之後本真龍虛弱無力。說不得當真被你這老道斬殺了。你這老道豈不是平白收獲本座珍貴的真龍身。本真龍後裔不笨,豈會上了你的惡當。”
惡蛟眼珠一轉道,“除非,你答應待本座渡過劫恢複之後再戰。”
“全盛的真龍身又如何,老道難不成還殺不了你個肥蛟?!”扶風老道憤怒道。
“道長不可!這惡蛟是在用激將法激怒你。”高攏慌忙焦急開口道。
憤怒的扶風老道轉身朝高攏一眨眼,高攏瞬間明悟。
“難不成我堂堂道門真仙,扶搖觀中興祖師,還斬不了一位剛成真龍身的肥蛟。”扶風道人朗聲道,
廣陵江麵無端湧起陣陣龍卷狂風,龍卷狂風汲取廣陵江水瞬間變成水龍卷,廣陵江麵下降三尺,水龍卷有接天之勢。
“那就這麼說定了,老道你可不許反悔。”惡蛟望著聲勢浩大的水龍卷不驚反喜道。
“絕不反悔!”扶風老道飽含怒氣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你們人族最講究信義,這話你們旁人須作證,本座才敢安心渡劫。”惡蛟仍是不放心道。
“虯須客作證!我們人族最講信義,說話算數說到做到。”
“何粟也作證!仁義禮智信,不講信義非君子所為。”
“高攏作證!兵法有雲,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楚玨作證!人無信不立。”
聽聞眾人興誓旦旦的言語,惡蛟內心一喜,這種叫人的生物真好騙,難怪在上古時期隻能充當我們真龍一族的口糧。
信義能當飯吃嗎?這群名為人的螻蟻將信義看的如此之重,吃的飽飯嗎?
你們這群講信義之人吃不吃的飽飯,本座不管,反正待會本座有口福了。
剜下本座三塊肉,想吃真龍後裔的肉?本座待會就吃了你們將肉長迴來。uu看書 uukanshu
扶風道人撤去風牢,肥蛟舒展一圈身體。
掌中無端出現一枚蟠桃靈果,被剜下三塊肉的惡蛟肉疼心更疼望著掌中這枚蟠桃。
蟠桃上有一圈圈金色光暈,一圈代表一千年,足有十圈便是萬年。
這是千年前它與王通訂下廣陵之盟得來的成果。
盟約商定它助前朝開鑿運河,前朝就不殺它。
惡蛟助名為大瓊的朝廷開鑿運河有功,前朝皇帝楊業便賜下這枚入道靈果以作獎賞。
大賢王通賜下萬年蟠桃之時曾叮囑它切記不能再吃人,否則日後必然釀成大禍。
起初它倒是把這話牢牢記在心裏,可忍了三百年之後便再也忍不住了,不吃人,他化龍的日子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隻是可惜了這枚萬年蟠桃,本是化龍之後恢複全盛時期的最好靈藥。
用來刺激血脈蛻變實在是過於大材用了。
都快被人吃人,它也顧不上這些。
惡蛟將萬年蟠桃一口吞入腹。
暗中有些憐憫地想道,“這老道修為與王通差不了多少,智謀與王通相比卻是差了一大截,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看來與王通相處久了,本座也盡學得王通一手精妙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