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細細聽著窗外的讀書聲，這群當(dāng)今天下最為尊貴的讀書人讀到。


    “儒，有善聞也，爵，相先也。”


    再次接過蘇岐一杯茶水的夫子不置可否，他望向蘇岐，“徒兒，你說什麼是儒？”似是怕蘇岐迴答的過於違心，夫子接著說了一句，“說句真心話，必須是你說出口之後可以遵行，且心中必須要有所觸動的話。”


    蘇岐神情依舊淡漠，想了半天隻是笑著說出一句，“莫道儒冠誤此生，從來詩書不負人。”


    這句話的接下來兩句便是世人廣為流傳，也是被無數(shù)讀書人競相引為人生信條的至理名言。


    達而相天下，窮則善其身。


    對弟子這個迴答，夫子麵上並無驚喜，卻也無失望。


    這個關(guān)門弟子學(xué)問是極大，畢竟腦海中有著無數(shù)未來的聖賢學(xué)問。


    到了夫子這個境界，對這些學(xué)問並沒後過多的想法。


    隻是由衷讚歎一聲後人的學(xué)問誠然是別開生麵，學(xué)無止境。


    到了夫子這個境界更是知曉這個道理，知曉的越多就越明白不知道的更多。


    夫子是這個人間知道和不知道都是最多之人。


    後人學(xué)問是好，超前了這個時代不知凡幾。


    那一步步或是樹立在前人的說法上，或是靈光一閃有著自己獨到見解，別開生麵搞出的一門學(xué)問。


    好則是好，卻是不適合這個時代。


    有什麼樣的土壤就會生出什麼樣的芽，也會結(jié)出什麼樣的果。


    若是將一門門學(xué)問比作一顆顆果實，後世的碩果累累與前人的積累有關(guān)，更是與那個時代的滋養(yǎng)有關(guān)。


    有一句俚語說是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


    道理大抵與此相通，後世的學(xué)問拿到今世是不頂用的，今世的學(xué)問拿到後世也是難以有作為。


    蘇岐一肚子的墨水，和驚世駭俗的學(xué)問。到了這個世界卻是舉步維艱。


    天人合一這種驚世駭俗的神通到了後世興許是截然不一樣的局麵，可是在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如今的天道環(huán)境下，隻能造就出一位沒有感情的天人。


    一定程度上說來，蘇岐今日的境遇與他無形中被天道責(zé)難有關(guān)，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如今的時代土壤，滋生不出蘇岐天人合一的學(xué)問之果。


    就如同重載淮北的橘，不能再說是橘，那是枳。


    土壤不一樣，長出的果子就不一樣。


    這是無法違反的天道法則。


    不過蘇岐是何人，即是天人，也是他的弟子。


    夫子的弟子，有時候畢竟是不能用常理度之的。


    麵目慈祥的夫子這一刻竟然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度。


    他說，“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話語落下，眼中有威嚴(yán)的夫子似是在訓(xùn)誡，他望著弟子，等著蘇岐說出下一句。


    蘇岐正色坐直身子，目光神聖而虔誠迴應(yīng)道：“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郎。”


    夫子繼續(xù)說道：“這兩句是和意？”


    “說的是讀書人至金至貴，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讀書人有著無限的可能。”蘇岐是這般解釋的。


    夫子神情似是有不滿，他眼中有一抹慍色流露，“你腦海中有這麼多學(xué)問，莫非讀書隻是讀出一個連我這個前人，前的不能再前之人，這種在你們後世是以老古板形象掛在文廟中的糟老頭子都覺著不夠新穎的說辭。還是說你在搪塞我這個先生，後世有這麼多的好學(xué)問可以給出一番別開生麵的解釋。你是不敢拿出來見人，還是有著財不露白的心態(tài)，不願拿出來見人？”


    夫子的一字一句都如同春雷炸響，扣在蘇岐心上。


    蘇岐目光恢複一絲人性化的光芒，這在以前的蘇岐眼中是從未看到的，自打他成就了天人之後，就再也沒了人性。


    隻有類似於天道的神性，說穿了就是兩個字，無情。


    眼中恢複人性化光芒的蘇岐緩慢開口道：“是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的道理，也是承受多少榮耀，就承擔(dān)多少責(zé)任的道理。讀書人皆是一國棟梁，尤其是在這個讀書人不多的時代，每一個讀書人的影響都是極大的。讀書郎享受了朱紫貴，卻也不能忘了田舍郎的辛苦。”


    “隻有讀書人帶領(lǐng)這個世道變得好起來，讓這個世道好一些，更好一些。一句句書生，便是一聲聲驚雷，響徹在這方天地中，讓世間所有人奉行這個書上的道理，那麼這個世界就會展現(xiàn)出一種儒家所要呈現(xiàn)的大和諧。”


    最後蘇岐語氣堅定，似是金石擲地有聲，“這即是儒。”


    夫子哈哈大笑，之後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裏飲罷兩杯茶水，早些喝過一碗拜師茶。


    與這個關(guān)門弟子之間的緣分，在這人間，三盞茶水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他也可以安心放下肩膀上的擔(dān)子了。


    這個小弟子已經(jīng)明白了儒家的真諦，準(zhǔn)確來說儒家並沒有什麼真諦。


    真正有心懷天下的大誌向就是大儒。


    如果能影響一時一世，乃至於千世萬世，那就是另一個稱唿。


    也就是聖人。


    蘇岐不同於以往的聖人，他的學(xué)問不是自己的，並不想那些聖人一樣，先是有著心懷天下的誌向，然後用自己的行動去影響這個世界，或是潛移默化，uu看書.uknsh.om 或是大動幹戈。


    那些給世道留下很深影響的人，如果還是讀書人的話，儒家稱之為聖人。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儒，在每位聖人，每個讀書人心中都有著差別，而總體意思是一致的。


    蘇岐既已懂得了什麼是儒，那儒教教主的位置也可以真正放心交給他了。


    說起來這個做先生的還未能與這位弟子，真正意義上的弟子，而不是天人對坐閑談，也算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遺憾。


    可是夫子來不及了，世間不多了。


    夫子手中無端出現(xiàn)一支筆，仙兵春秋筆。


    是當(dāng)年夫子夢遊春秋所煉成的仙兵。


    手持春秋筆的夫子淩空寫下一行大字。


    口中微念道：“逝者如斯夫。”


    在最後一筆完成之後，空中無端出現(xiàn)一條長河——光陰長河。


    長河就輔一出現(xiàn)就將蘇岐卷入。


    既然這一世成就不了真正意義上的天人，那就去後世成就便是。


    做完這一切的夫子拂須，光陰長河消失後，國子監(jiān)外有無數(shù)道紫氣祥瑞。這是天道在恭送夫子上仙界。


    即將進入仙界的夫子似是記起一事，他拍著額頭，手中春秋筆再次朝著一個位置一點。


    那一處正是吳越劍派方向。


    最後，在漫天紫氣祥瑞裏，道果境的夫子才滿意地飛升進入仙界。</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