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青雲的身後,百名精銳騎兵如秋風掃落葉般整齊劃一地躍下馬鞍,齊齊單膝跪地。
“參見嶽帥!”
“請起……”平淡的聲音自雷天嶽口中吐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
再看老討首,此時眼神中的震驚已然徹底蛻變成了深深的激動,甚至老淚縱橫。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口中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幾分結巴和難以置信:“你……你……當真是那傳說中的……‘無常’統帥?”
雷天嶽輕輕地歎了口氣,語氣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平和與深沉:“正是。”
老討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既有震驚,又有欣喜,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敬畏。
“去年聞聽嶽帥小孤山馬革裹屍,不承想,嶽帥尚在,當真是南鴻之幸!”
正當此刻,顧青雲原本跪伏在地,卻突然身形一動,迅猛地站了起來,踏前一步,聲音堅定而有力:
“嶽帥容稟,有軍令,雷天嶽活著的消息不得走漏風聲,以嶽天之名稱謂,以防三國斥候查探。若有泄露消息者,斬!”
雷天嶽雙目微瞇,聲音平淡如水道:“何意?”
老討首心頭猛地一顫,仿佛被無形的巨浪猛然拍擊,他下意識地緊緊握住身邊小乞丐的手,將其拉到身後,轉頭又望向二討,滿眼不舍。
因為他懂了,那個簡單的“斬”字,如同冰冷的刀鋒。他知道,這個字所代表的含義。
“自小孤山之戰後,天下皆知,‘夔門關嶽帥馬革裹屍,小孤山無常盡忠魂’,故而不能讓其他人知曉嶽帥存世的消息。此地三人焉知不是三國斥候,或化裝潛伏於此地,或誘導嶽帥出城。”
“你胡說,”中年乞丐麵色通紅地暴跳起來,此刻,他才終於從顧青雲的話語中領悟到了那句話的深意——\"若有泄露消息者,斬!\"
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上前爭辯道:“我們三人幾年來,一直在晉城乞討,前年……不對,是去年,還去過你家後門討吃食,那看後門的大嫂風韻猶存,還……還賞了我一碗飯。”
雷天嶽的雙眸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意味深長道:“原來你在將我的軍。”
“末將不敢,軍令如山,此事牽扯四國外交,涉及南鴻邊防,不得不謹慎行事。”顧青雲聲音鏗鏘有力:“來人,將此三人就地正法。”
\"且慢...\"雷天嶽此刻的眼眸中閃爍著幾分笑意,仿佛一場精彩的戲碼即將上演,\"倘若,我親自出麵作保,為這三人求得一線生機,又如何?\"
此刻,顧青雲的目光落在雷天嶽那堅實的背影上,神情與之前截然不同,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上前兩步,聲音中帶著幾分陰陽怪氣,緩緩說道:“嶽帥,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上頭有密令:嶽天,永留晉城。”
“永留晉城?是什麼意思?”雷天嶽繼續追問。
“嘿嘿……”顧青雲突然笑出聲,昂首挺胸跨向前方幾步,才悠然地開口道:“昔日那位在沙場上叱吒風雲的嶽帥,已在去年於夔門關英勇捐軀,為國家盡忠。如今,南鴻之地已再無這位傳奇人物。因此,嶽天永留晉城,安度晚年。”
“原來是要將我軟禁,何人下令?”
“你可以這麼理解,此生你再無統兵機會,今後你住我顧家,還得看我臉色行事,赤陽王府不會再管你。以後最好聽話,重新做人,別再給我擺一副將帥嘴臉。”
雷天嶽曾自沙場征戰,屍山血海而來。不管是華夏洪荒的主魂,還是留守此方世界的分魂,何曾受過這樣的脅迫。
“那你剛才下馬參見時,算不算主動泄露消息?”
“方才是你自己叫破‘無常’之名,且逼迫我‘下馬參見’,身後眾將士為證。”顧青雲毫不在意,接著道:
“而你,此前名列東凡四大軍神,軍職更是僅次武安君,方才拜見也算給足了你麵子,現在我按軍令行事,將三人斬殺,誰能知道?你又能奈我何?”
說著,顧青雲揚起下巴,竟有些挑釁的意思。他自是知道,雷天嶽自小孤山重傷被送迴晉城顧家,丹田被廢,一身勁氣皆無。此時又有三百騎兵在後,愈發有恃無恐。
先前故意下馬參見,故意叫破雷天嶽來曆:
一是,怕南鴻豐都那位怪罪他辦事不力,讓雷天嶽出了晉城,屆時消息傳出,好形象全無,說不得還得罷官免職。
二是,以此三名乞丐脅迫雷天嶽,施加壓力,作為一次嚴厲的警告,意在告誡他今後必須安分守己,乖乖地留在晉城之中,不得再有任何逾越之舉。
故意挑釁,顯然是小人慣用伎倆,見不得人好,落井下石。隻因,顧青雲曾接到那位軍令,也知道雷天嶽再無出晉城的機會。
“哦?”雷天嶽嘴角微微勾起,玩味道:“那你身後所帶的騎兵作何處置?”
顧青雲微微低頭,三名乞丐,在他眼中如螻蟻,自是不用說。而身後騎兵還得利用,於是語氣模糊道:“不替你操心,迴城後我自會讓他們守口如瓶。”
雷天嶽輕哼一聲,“那我可真得謝謝你先前的麵子,還有你替我操的這份心。”
“且慢,容老夫說幾句,”老討首聽聞二人談話,亦深知顧青雲的秉性,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悲涼,於是自破廟門前叫停。
一手摸著小乞丐的頭,一手招唿二討,黯然道:“你過來,今日我為你二人,再說最後一段故事。”
雷天嶽的耳畔捕捉到“最後”這兩個字眼,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身旁那位身姿挺拔的老兵身上,錚錚傲骨不屈於這夜黑寒冷。
二討此刻顯得心灰意冷,仿佛已經預感到今日便是他的末日。他從未想到,在這平凡無奇的一天,命運會以一種如此突如其來的方式,將他推向死亡的邊緣。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個突然出現的跳崖男子。此刻的二討目光呆滯,仿佛失去了靈魂,並沒有聽見自家討首的召喚。
“唉……”見中年乞丐失魂落魄,老乞丐歎息道:“嶽帥莫怪,他父母早亡,妻兒餓死,不得已才流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