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轉(zhuǎn)身去別處,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哭著走出來。
兩人迴頭。
“金葵?”
金葵腳步一頓,見是顧嫿和周芷蘭,趕緊抹了眼淚,屈膝見禮:“奴婢見過二姑娘、周姑娘。”
顧嫿上前一步,關(guān)切的拉住她的手:“你這是怎麼了?”
金葵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顧嫿低頭,發(fā)現(xiàn)手腕上有瘀傷,趕緊將衣袖推上去,看到整條手臂都是深深淺淺的血瘀塊。
周芷蘭也大吃一驚。
“姑爺弄的?”
金葵趕緊縮迴手,將衣袖放下,“沒有,奴婢自己碰傷的。”
顧嫿清楚,慕安要打人不會隻擰隱蔽的地方,肯定是顧宛如幹的。
她一向麵慈心毒,整天端著一副賢惠端莊大家閨秀的模樣,實際心裏和裴姨娘一樣狠毒。
以前有銀枝在前服侍,有顧嫿這個受氣包讓顧宛如出氣,金葵再遲鈍也不會被責(zé)難。
如今她和銀枝都走了,金葵便是唯一出氣筒了。
顧嫿:“你去找姑爺何事?”
金葵低著頭:“大姑娘讓奴婢去找姑爺有事相商。”
顧嫿看了一眼醉墨軒:“姑爺正在氣頭上,恐怕不會去的。”
所以,金葵被罵出來了。
可不找姑爺被打,找不來也會被打,金葵的眼淚止不住掉,一臉無措。
顧嫿特別理解金葵現(xiàn)在的心境,正如上一世的她。
每天被欺負(fù),困在四方牆內(nèi)不見天日,完全沒有活路。
顧嫿拍拍她的手:“你有難處盡管來尋我。我們一起服侍長姐也一個多月了,我也心疼你。”
金葵眼圈一熱,哽咽著:“二姑娘,奴婢以前……”
顧嫿溫柔道:“不說以前。誰都有難處。”
金葵沒想到顧嫿不計較她以前不幫她,想到自己將來的日子,頓時悲從心來。
顧嫿看一眼周芷蘭,兩人心有靈犀。
“我還有事,你們先聊。”
周芷蘭找個借口走了。
“走,去我那裏喝杯茶,有何難處,我?guī)湍阆胂朕k法。”
金葵無計可施,叫不來姑爺,大姑娘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和顧嫿不同。
顧嫿在時,大姑娘想讓她固寵,欺負(fù)人都不在明麵上,而還要保持少夫人的溫婉形象。
可如今,都撕破臉了,大姑娘也不顧上裝模作樣了,尤其小產(chǎn)後脾氣更加暴躁,打起人來不管不顧,劈頭蓋臉的,可她偏偏不能躲。
金葵隨顧嫿進了雅韻閣。
冬花和冬青殷勤的端茶遞水?dāng)[點心,完全將顧嫿當(dāng)做正經(jīng)主子,金葵心裏唏噓。
顧嫿拉著金葵坐下。
金葵不敢,被顧嫿硬摁著坐在軟塌上。
“你是顧府來的,和我是一家人。到我這就像迴家一般,不必虛禮。”
顧嫿笑吟吟的給她拿了一塊點心:“這是國公府最好吃的點心,又酥又脆,你快嚐嚐。”
冬花見過金葵,知道姑娘被欺負(fù)時,她從不幫忙,也不是什麼好鳥。
雖沒有給她擺臉色,但也忍不住要刺一嘴。
“這可不是一般的點心,裏麵有南疆山珍鬆茸和火腿,食材千金難得,一年也就這個季節(jié)能做上一些。府裏唯有老夫人和嫿姑娘有份吃呢。”
金葵正將點心送入口中,剛想咬,聞言嚇得趕緊拿開。
“快吃,沒事。”顧嫿和藹道。
冬花挑眉:“你都拿了,難不成還讓我們姑娘吃嗎?”
顧嫿瞪一眼冬花:“好啦。金葵姐姐以前也很看護我的。”
冬花立刻變了一張花般笑臉:“啊,這樣啊,那金葵姐姐一定得多吃。金葵姐姐您等著,我馬上去廚房再取幾樣好吃的點心來。”
說完拉著冬青就跑了。
金葵愣愣的,隻道冬花對顧嫿忠心耿耿。
顧嫿抿嘴一笑。
冬花看著大大咧咧,心裏明鏡似的,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拉攏金葵,故意幫她來著。
金葵很尷尬。
“吃吧,她們避開就是讓你放心吃。”
金葵心裏一酸,這才小口小口吃著,眼睛默默打量屋子。
顧宛如和她都沒有進來過。
整個院子沒有錦繡閣大,但樣樣都很精致,用料皆上乘,而且成色都很新。
心裏暗暗咂舌,如此受重視,難道二姑娘真的成了國公爺?shù)呐耍?br />
可是,國公爺沒有娶她,甚至也沒納她啊。
連名分都沒有的女人,為何國公府的人對她都如此好?
金葵百思不得其解。
“金葵姐姐這段時間受苦了。”
金葵迴神,嘴裏塞滿了點心,說不了話。
“我不在,姐姐沒有了出氣筒。銀枝姐姐也不在了,再沒人替你擋著。自然隻有你一人受氣了。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顧嫿的話正戳中金葵的心窩。
眼淚控製不住又掉了下來。
顧嫿歎口氣,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
“銀枝姐姐真的太可憐了,她對長姐忠心耿耿,卻落得如此下場,真叫人心寒。”
“銀枝……她真的死了嗎?”金葵忍不住哭了。
“當(dāng)日行刑的是國公爺?shù)淖o衛(wèi),個個都是狠手。銀枝姐姐雖是奴婢,可也是金嬌玉貴養(yǎng)著的,重活都沒做過,那樣嬌嫩的身子哪裏受得住鐵鞭子啊。當(dāng)時我都不敢看,隻覺得她已成了血人。”
金葵用手捂著臉痛哭起來。
顧嫿繼續(xù)說:“我看到她被拖走時還有氣,一雙眼睛絕望的看著長姐。若是長姐出麵護下她,國公爺定會給兒媳婦麵子的。”
“奴婢嘛,命雖賤,那也是命。國公府對下人一向仁慈,極少動刑,犯錯要罰,也不至於非要一條命的。”
顧嫿句句話都說在金葵的心坎上。
這幾天,她心中的哀涼和怨恨越發(fā)強烈。
銀枝比任何人對大姑娘都忠心,哪怕被迫成了姑爺?shù)耐ǚ浚脿斶€故意寵她氣大姑娘,可她一有機會就會偷偷跑到錦繡閣,盡心盡力服侍大姑娘。
大姑娘見到她就生氣,非打即罵,可銀枝從無怨言,還總對她說,是她對不起大姑娘,還叮囑她要好好服侍大姑娘。
可銀枝死得值得嗎?
金葵越想越恨,也越來越怕。
忽然,她站起來朝顧嫿跪下,哭著磕頭。
“二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再這樣下去,奴婢肯定會被大姑娘打死的。奴婢死了沒關(guān)係,可奴婢的娘和弟弟也沒活路了啊。”
顧嫿急忙扶起她:“快起來,我還叫你聲姐姐呢,別對我行這麼大的禮。”
金葵不肯起,死死抓住顧嫿的袖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二姑娘,奴婢以前對不起您,您受難的時候,奴婢視而不見,奴婢該死,奴婢……”
顧嫿被她拽著自己都差點摔倒。
“當(dāng)時你又能如何?你先起來。”
“奴婢有苦難言,奴婢的親娘病重,弟弟隻有五歲,爹早年病亡,家中貧寒,奴婢這點月銀根本不夠。全靠裴姨娘每月讓裴家藥鋪賒藥,要不然我娘就活不成了。”
金葵哭著將自己的事情都兜了出來。
顧嫿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顧嫿心裏一沉。
原來裴姨娘將每個人的軟肋都拿捏著。
“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金葵淚眼婆娑的站起來,看著顧嫿就像看濟世菩薩。
顧嫿扯出手絹替她抹去眼淚:“金葵姐姐年十八了吧?是得好好的替自己打算了。眼下,你遇到什麼困境,和我說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金葵渾身一抖。
十八了。
幸好她容貌平平,否則……
金葵再無隱瞞,將她偷聽到的陳嬤嬤和顧宛如的對話托盤而出。
“奴婢知道大姑娘想讓姑爺做這件事,但她不肯說實話,奴婢也不能直說,姑爺肯定不會去見大姑娘。一會奴婢迴去定是一頓打。”
金葵說著又哭了起來。
顧嫿沉思片刻。
果然,關(guān)於軍需冬衣訂單的事情在她記憶中就是這幾天發(f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