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沈清秋家的房門再度被敲響，周森再次站在了這裏，但是這一次，他信心滿滿。


    “誰啊？”


    上次那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再次響起，周森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等等當房門被打開的時候，他就會先一步抓住了門邊，讓沈媽媽沒有辦法第一時間關上門。


    當然，這種行為動作必須要先表明來意，不然很容易被誤認為要入室搶劫的壞人。


    可現(xiàn)實擺在周森的麵前，沈媽媽根本就沒有開門。


    人家有貓眼和監(jiān)控的。


    上一次開門隻是因為沈媽媽太著急，以為是梅君堯又迴來了，所以才跑過來開了門。


    “又是你們兩，你們兩是來幹什麼的？我都說了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蘇婧雯一臉無奈地看著周森，他就這麼直接莽過來了，一點準備時間都不給人留，麵對油鹽不進的沈媽媽，也不知道他打算怎麼進去。


    “誒，阿姨，我們是梅老師的朋友，來找沈清秋幫她忙的。”


    周森倒是直接扯起虎皮大旗裝了起來，直接把梅君堯拉來當擋箭牌了，也不知道梅君堯知道不知道。


    “我們昨晚在梅老師家裏喝酒，計劃了很久，現(xiàn)在過來找沈小姐說明一下情況。”


    “那君堯為什麼不自己來？”


    沈媽媽防備心理還是挺強的，但是她聽到了是梅君堯的朋友，說話的感覺就沒有之前那麼煩躁了，語氣要好上不少。


    “梅老師那邊還被老爺子盯著，而且昨晚喝了很多酒，所以就我們先過來了。”


    周森客客氣氣地說道。


    “君堯那孩子可真是的......”


    沈媽媽嘴裏說著，那種心疼勁可讓人一聽就聽出來了。她也順勢把門打開，讓周森和蘇婧雯進來了。


    “阿姨好，我是周森，這是我女朋友蘇婧雯。”


    門一開，周森就一個躋身進了門，生怕沈媽媽又把門給關上了。


    沈媽媽看著高大帥氣的周森，點了點頭。


    “我認識你，廣告裏經(jīng)常能看到你。”


    沈媽媽多看了周森幾眼，確認了這就是自己看電視的時候經(jīng)常被他的廣告打擾的家夥，帥是挺帥的，就是廣告接得有點多。


    “你真的認識君堯？”


    沈媽媽看著眼前的大明星，她算是差不多知道眼前這個男孩，現(xiàn)在的聲勢要比當年自家女兒還要響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看著她就想起來了那個說法，說自家女兒是被葉一文毀掉的天才，而眼前這個男孩是被葉一文成就的天才。


    雖然她也知道自家姑娘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是葉一文的本意，也怪不了葉一文，但是現(xiàn)在這男孩站到自己麵前了，自己還是忍不住會往那方麵想。


    要是自家姑娘沒有遇到這麼多事，是不是今天也會像這個男孩一樣自信、光彩熠熠地站在自己的麵前。


    “真認識，我拍《霸王別姬》的時候，就是跟梅老師學的京劇。”


    周森伸手指了指屋裏，似乎是在問沈媽媽，沈清秋在哪裏，但是還沒等沈媽媽說話，屋裏突然就有一道清冷的女聲傳來。


    “媽，讓他們進來吧。”


    這就是沈清秋的聲音，但是對於情感把握很到位的周森，自然能夠聽得出這聲音裏所夾雜的情緒，似乎有些太過於死寂，這不像是應該出現(xiàn)在一個二十幾歲的人身上的。


    “那，阿姨，打擾了。”


    周森向沈媽媽點了點頭，帶著蘇婧雯朝著沈清秋出聲的房間裏去，沈媽媽沒說什麼，隻是將雙手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歎了口氣。


    其實她何嚐不想女兒能夠有正正常常的生活，但自從當年事情發(fā)生之後，沈清秋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哪怕她是母親，她也不得不說，沈清秋變得又自閉又歇斯底裏，死氣沉沉。


    隻有梅君堯的到來能讓她恢複一些生機，所以哪怕她知道了一些東西，她也隻能盼著梅君堯多來幾次。


    隻有真正地到了這種境地，她才知道，其實比起別的東西，能夠讓女兒笑一笑，才是最重要的。


    周森輕輕地推門而入。


    但門後卻暗得有些不像是正常的房間光照，在那原本應該是亮堂堂的窗戶旁，竟然豎著一個大書櫃，擋掉了大多數(shù)的光。


    在書櫃旁，立著一個畫架，而有一道身影正坐在畫架旁，舉著手中的畫筆，慢慢地在那裏畫著畫。


    在那種背光和昏暗下，周森和蘇婧雯不太能看清楚這女孩的臉，但他們都知道，這就是沈清秋。


    息影了八年的沈清秋。


    “你們來了？”


    沈清秋說話的口吻，像是已經(jīng)知道了周森他們會來。


    但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畫布，盯著自己手中的那根畫筆，她甚至沒有側過頭來看看周森和蘇婧雯的模樣。


    冷淡，默然，毫無生機。


    不知道為什麼，周森竟然在沈清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感，那種和自己在扮演李·錢德勒的時候一模一樣的情緒。


    理論上來說，沈清秋遇到的事情或許不應該導致她變成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


    但是，不能忽略的是，沈清秋當年甚至才剛剛成年，她的愛情觀、價值觀，或許都被影響了。


    或許，她把那一段禁忌的情感關係，當成了自己生命的全部。


    周森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意識到了自己原本認知的任務之外的責任。


    葉一文拜托自己帶一帶沈清秋，想的或許不僅僅隻是讓自己把她重新帶迴到這條她曾經(jīng)為之熱愛的正軌中，也是想讓自己能夠通過自己的力量，讓她恢複到一個正常的狀態(tài)和三觀。


    別的周森不敢說，三觀這東西，周森能拍著自己的胸膛說自己必然是當代正能量、三觀正的好青年代表。


    “沈小姐......”


    周森才剛剛要開口說話，卻被沈清秋打斷了。


    “君堯讓你們過來告訴我她的答案嗎？她連自己來都不敢嗎？”


    沈清秋冷著臉，一筆一筆地畫著畫，在昏暗的室內(nèi)稍微站得久了一些，周森也能看清些許畫上的細節(jié)了。


    她在畫一個女孩，這是一個流淚的女孩。


    如果不冒犯的話，周森甚至想說她畫的這幅畫，風格有些像是梵高的自畫像。


    她的畫筆正在一點一點地點在那女孩的臉上，雖然沈清秋沒說，但周森的直覺告訴他，那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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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秋的心情，或許就像是這幅畫一樣。


    他也明白了沈清秋誤會了什麼。


    之前梅君堯才在這裏，被她問什麼時候才能夠真正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這才兩天，就有兩個人自稱是梅君堯的朋友想要來和沈清秋解決一下她們之間的問題，來幫助她的。


    這種情況怎麼聽起來怎麼像是她沈清秋要被人始亂終棄的樣子。


    “你誤會了，我們來，並不是要幫梅小姐迴答你們之間的那個問題的。”


    周森連忙解釋了一下，他可不想自己的行為反而又破壞了梅沈的關係。


    蘇婧雯沒有說話，她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周森的身邊陪伴他，這件事，其實饒是處理突發(fā)事件經(jīng)驗豐富的她，也很難想到什麼合適的辦法。


    現(xiàn)在她選擇相信周森，陪伴他完成他的所有想法。


    “嗯？”


    沈清秋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畫筆，側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周森和蘇婧雯，她皺起的眉頭，也說明了她的不解。


    “那個問題，需要你們兩個人共同給出答案。”


    周森突然上前了一步，開口說道。


    沈清秋下意識的身體往後縮了縮，但她卻對周森的這句話有些反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現(xiàn)在站在這裏，是以一個電影人的身份來邀請你參演我自導自演的電影。”


    “我是周森，我想你或許會認識我。”


    周森沒有什麼談判技巧，他用的全是感情。


    “其實我還不足以成為一名導演，但是葉師病倒了，我接起了他的擔子。”


    周森原本是想要瞞住沈清秋這件事的，但是在知道了沈清秋和梅君堯的事情之後，他轉念一想，這八年過來，沈清秋本就對陌生人會多疑，如果自己有任何想要隱瞞她的想法，或許就會被現(xiàn)今社恐的她所排斥，根本沒有繼續(xù)聊下去的機會。


    與其想方設法地把她騙走，不如就用最真摯的情感去告訴她，你其實可以做什麼。


    “葉師病倒了？”


    沈清秋又皺起了眉頭，不過她這一次卻是那種有些擔憂關切的皺眉。


    看到了她的表情，周森心中多少又有了些把握，這說明沈清秋的心還是沒有徹底地死了的，或許是這些年梅君堯的滋養(yǎng)起了作用，亦或者是她現(xiàn)在也有所成長。


    隻要她的心還有溫度，周森就有動搖她的把握。


    “嗯，葉師的心願，是讓你來當女主角。”


    “我當不......”


    還沒等沈清秋把她想說的，我當不了這幾個字講話，周森就接著說了起來。


    “但我現(xiàn)在覺得葉師是錯的，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會覺得你還會有表達自我的勇氣的。”


    周森正視著沈清秋的眼睛，他的眼神自信而淩厲。


    他根本沒有按照正常照顧心理病人那種溫柔緩慢的套路來安撫沈清秋，而是直接以一種很衝的態(tài)度來對沈清秋表達自己的想法。


    “你說什麼？”


    沈清秋聽到了周森對自己的評價，她的聲音冷了下來，臉色也更難看了。


    她可以承認自己不行，但是周森這說話的語氣，有點讓人想打他。


    “我說，一個人連自己勇敢去追求幸福的勇氣都沒有，他怎麼可能在其他事情上有所作為？連追求幸福的念想都沒有，隻知道等的人，怎麼可能會有表達自我的勇氣？”


    周森刻意強調(diào)了。


    他沒有點名道姓，但是他的形容一個個都是在點名道姓。


    沈清秋臉色變了幾番，可卻又恢複了平靜和冷清。


    “就算你激我，我也不會演的。”


    她淡然地說道，似乎根本就不上周森的當。


    但周森卻沒有在意她的話，隻是搖了搖頭，走了幾步上前，猛然把沈清秋房間裏的窗簾拉開，把那擋住了陽光的書櫃挪開，在他幹這些事的過程裏，沈清秋並沒有動，也沒有阻止他，隻是靜靜、冷冷地看著周森的動作。


    沒用的，就算他這樣刺激自己，自己也會在他離開之後，把一切恢複原位，讓自己的生活繼續(xù)沉在社會的海底。


    “我不是在激你。”


    周森突然溫和地說道，他說話的語氣，有點像是現(xiàn)在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


    “我隻是想告訴你。”


    周森伸出了自己的手，攤開。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幸福，是要爭的，要搶的，而不是等。”


    “隻有自己想要握住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自己選擇，要遠比被別人選擇好。”


    “如果你想明白了，聯(lián)係我，我會告訴你應該怎麼在梅老爺子手裏，光明正大地把梅君堯搶到手。”


    周森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名片，輕輕地放在了窗臺上。


    沈清秋沒有去接，也沒有動，她隻是停著畫筆，和方才一樣淡淡地看著周森，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周森，你這樣做毫無意義，也很無趣。


    但周森隻是輕輕一笑，在放下了名片之後，他就大闊步地離開了窗臺，背對著沈清秋，大大方方地抓住了蘇婧雯的手，才轉頭向沈清秋說道。


    “明白嗎？幸福，要像這樣自己主動抓在手裏。”


    “走吧，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周森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蘇婧雯說的，溫柔，且平靜。


    他還順手帶上了沈清秋的房門。


    在和沈媽媽告辭了之後，他們兩人才離開了沈清秋的家，迴家的路上，蘇婧雯反應了過來，突然問周森。


    “你剛剛裝什麼裝哇？家裏又沒東西，怎麼做好吃的？而且飯都是我做的吧？”


    周森聳了聳肩。


    “我覺得剛剛那句話適合那個情景，而且，你怎麼可以看不起我？走，這就去買菜，今晚露一手給你看看！”


    他們兩歡快地迴家，似乎根本不在意沈清秋是否會想明白來聯(lián)係周森。


    而在沈清秋的房間裏。


    光沒有了窗簾和書櫃的阻擋，終於盡情地徜徉在沈清秋的房間裏。


    沈清秋沉默著，繼續(xù)提起了自己的畫筆，輕輕地畫著那幅畫。


    但在無人察覺處，她在這畫上女孩的嘴角，加了一點弧度，遠遠看去，那畫裏的女孩好像正在微笑，哪怕她眼裏還有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