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幹什麼!”薑殊看到危炎坐在被告席位上,用手指著自己腦袋時,她站起身,眉頭緊鎖望著危炎。
危炎用另一隻手,打了一個簡潔的手語。
【記憶】
【審判】
是這個副本遊戲的名字。
【我有罪】
“別——”焱燚秋看到危炎用食指指著自己腦袋,情急之下,就想張開口,他身旁的所有白袍麵具人頓時齊刷刷扭頭望著他。
與此同時,“嘭”危炎嘴唇輕啟,人隨即倒在了地上。
焱燚秋啞然失語。
從【末日崩塌】出來後,聽露的家人並沒有怪罪危炎,誰也無法百分百保證就能通關遊戲,大家都做好了最壞的結果的了。
“危炎,這就是命,她的死,怪不了誰,你已經盡力了。”危炎的上司也給危炎他們做了心理輔導。
但危炎比誰都清楚,是他的疏忽大意,狂妄自大導致的錯誤。
要不是他冒險帶領小隊轉移陣地,就為了盡快趕上那撤離的飛機……
要不是他沒抓住聽露的手……
就像那些聲音所說的,如果所有人都替聽露原諒了他,那誰來為聽露的死負責……
聽露以生命為代價承擔了他的失誤。
她那麼信任自己,乖巧,懂事,她才15歲,進入副本世界不到兩年,就因為自己接手的任務,讓她丟了那條生命。
大夏國一直以來對於未成年在生存遊戲裏的保護,都是極為看重的,在他們未滿18之前,大部分時候都會有安排組隊成員保護。極大概率地降低了這些小孩的死亡。
要不是自己,她遇到的如果不是自己……
以死謝罪吧……
祁子軒曾很感慨的和祁凜聊起部隊招新的事,他既希望那些人是正直的,又擔心他們過於正義,會徒增很多心理負擔,最後過不了自己心理那道坎。
“我有罪?”祁凜和薑殊看著危炎臨死前那個手勢,記憶?審判?他們在那短短幾秒的時間,就迴溯了自己的過往麼?
那十幾個看懂危炎手語的人,也同樣逐漸明白,那個審判庭可能是什麼情況,要他們,認罪嗎……
焱燚秋眼睛緊緊盯著審判庭上白袍人拖走了危炎的軀體。
他坐在人群中,麵具之下臉色慘白,他努力平複情緒,此刻莫名感覺自己也是劊子手,即便他什麼都沒做,也正因為他什麼都沒做。
心髒,好難受。
水晶世界鍾聲響起,哀沉而悲壯,它的子民為再一次的勝利而歡唿雀躍。
阮平夏沒再跟著那個白袍老者,那老者卻不知道啥時候反而跟過來了,他瞅著阮平夏手中那塊像土石頭的水晶,略帶嫌棄地嘖了幾聲。
此刻的阮平夏在他眼裏,就是個撿破爛的拾荒者,那半袋子的廢料真想給她揚了。
阮平夏將土石頭水晶握在手中,她看到了有個人在訓練場裏跑步,記憶片段很簡短平凡。
白袍老者踢開了腳底下一眾水晶,露出地麵上的土石板給阮平夏看。這一整個水晶世界的地板,就是這些土水晶積壓而成的。
那些消磨時光,毫無意義地、流水賬似的日子,記憶裏平凡而普通。
阮平夏再撿起一塊土石頭,一群小孩正在訓練場上攀爬,似乎記憶太過久遠,記憶主人公也忘記了那些小孩的具體容貌,就是模模糊糊的身影和正在做的事。
就連那些歡聲笑語,聽起來也縹緲虛幻,帶著點陳舊古樸的氣息。
如果說那些璀璨的水晶是他們記憶裏難以釋懷的重要時刻,這些土水晶則是支撐他們一步步成為今天的地基,那才是他們大部分的日常狀態,因為過於熟悉而變得毫無特色,連記憶的擁有者也未能感知到它們。
阮平夏反而對這種記憶有點小興趣。
她又撿起了一顆。一進入記憶世界,她就一下子被人撞倒在地。有個大人趕緊走上前來撈起阮平夏,將她拉離了“戰區”。
阮平夏變成了個小女孩,她迴頭望去,剛剛撞倒她的兩人正扭打在地上。
沒過一會,小男孩被女孩壓倒在地,女孩揪著男孩的頭發,“服不服!”
女孩還想伸手去拍男孩的臉,男孩用手拐擋住臉,氣憤喊道,“說好的打人不打臉!”
男孩扭著身子要翻起身,女孩牢牢壓住他,周圍是大人的笑聲,還有另一個小男孩在一旁喊著,“祁凜快起來打她!你今天要輸了,咱們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最後這場“孩子王”的爭奪賽,女孩以壓倒性的絕對實力勝出。
“我爸說了,薑殊就是不輸!將贏才是沒贏!”小薑殊站起身,朝阮平夏這邊看過來,笑得十分得意,“翟青,快來給我戴上勳章,以後這一片,都聽我的!”
阮平夏這才發現,她的手上拿著一條紅布條。
身後一個大人的手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背,阮平夏走向前,將紅布條遞給小薑殊。
小薑殊接過紅布條,綁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威武不凡。
“拜見老大~!”周圍幾個小孩頂禮膜拜,朝著小薑殊就跪了下去,小祁凜和小華巖也是不甘不願的“俯首稱臣”。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們輸得起!哼!
從記憶碎片裏出來,阮平夏思索了一下,將這塊土石頭也扔進了布袋裏。不需要每一塊水晶都發揮什麼作用,純屬添個亂而已。
白袍老者看得眉頭一緊,“哎!你怎麼什麼都往裏扔啊!”
水晶世界又持續亮起了紅燈。
“什麼情況?怎麼迴事?我們找的水晶怎麼會發揮不了作用呢?”
“是不是審判庭裏那些廢物不給力!”許多拾夢者開始不滿起來,他們費盡心思挑選最好的水晶,為什麼會連連審判失敗。
而審判庭這邊的審判者,也對拾夢者十分不滿,“搞什麼啊,他們送上來的什麼垃圾水晶!”
從剛剛開始,被審判者上一個記憶片段還在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下一個記憶片段突然就載歌載舞起來,有種強行打斷施法的感覺。
審判者不管怎麼罵,被告席上的人突然被中斷了情緒,作為經曆過許多大事件的人,有些人很快調整好情緒,畢竟他們已經經曆過無數次的自我疏解。
而且,他們還能在一眾引導走向死亡的謾罵聲中,偶爾聽到那麼一兩句低喃。
【他們也沒犯多大錯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誰想遇到這種事……】
【他已經盡力了啊。】
這些聲音,就像一個人在低喃,但卻能清晰無誤地傳入他們的耳中。
是啊,他們真的,罪大惡極麼……
但也不是所有人能從記憶裏走出來,偶爾也有那麼幾個,扛不住壓抑許久的情緒,早有死誌,在一堆【快去死】的聲浪中選擇贖罪。
一念生,一念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記憶審判第一日,阮平夏所在的十荒世界,被審判4320人,死亡301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