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凜閉著眼睛,感覺自己腦袋快被這冰天雪地的極寒氣息給凍僵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聽,手機那邊一直不說話的人會突然問他死沒死?
沒死,也差不多了。這麼想著,祁凜突然睜開眼睛,望向手機。
“平夏小姐?”他語氣帶有一絲懷疑,剛剛是自己的幻聽嗎?
阮平夏沉默了片刻都沒有等到遊戲空間發出的警告,是自己說的不夠直白不夠犯規嗎?還是祁凜那邊還沒察覺異常。
也是……自己那句話原本也沒什麼,自己窺聽那邊那麼久,知道祁凜的名字也很正常……問他死沒死也沒什麼問題。
阮平夏看著昏暗中祁凜的臉,她很確信自己剛剛聽到他的聲音了,但是,祁凜明明沒說話。
“平夏小姐,你終於願意開口說話了?”
祁凜的聲音又一字不誤地傳達到阮平夏的耳朵裏。
她小心翼翼再度試探,“祁先生。”
僅僅是這三個字,意識中的祁凜的眼神也一瞬明亮銳利了起來。
阮平夏每說出一句話,就緊張等待著遊戲空間的判定,她把手機貼近耳朵,眼睛卻始終如一地盯著祁凜。
“平夏小姐,你是人類,是嗎。”
阮平夏感覺自己的心髒“咚——”的一聲,連同大腦也快停止思考了,一顆心被高高提起,懸在半空。
她原本計劃一點一點地試探,沒想到祁凜單刀直入,扔出一個重磅驚雷。
阮平夏的心劇烈跳動著,手不自覺地微微顫動,她盯著監控器裏那張臉,等待著命運的降臨,不知道下一秒是生存還是死亡。
阮平夏感覺時間很微妙地停滯了,被無限拉長,每一秒被切分出更多細小的單位,此刻她所有的感官也被無限放大。
她有過無數次瀕臨死亡的經曆,隻有這一次,緊張、惶恐包圍著她。
會被遊戲空間直接抹殺嗎?
阮平夏甚至有點後悔自己衝動了,明明那麼不想死,為什麼還要冒險。
茍活著不好嗎。
好死不如賴活著,不就是她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嗎。
僅一瞬間,阮平夏快速地迴溯自己這短暫的一生,她從來不逼迫自己去向上爬,去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偉大的事自有偉大的人去做,而她隻是一個渺小普通的小人物。
她需要有偉大的抱負,崇高的人類理想嗎?不需要,她那麼多年,簡單活著就已經需要耗費她日常所有精力了。
人類隻有在生命力富足的時候才會想著自由,擁有了自由就會有更高的追求。
阮平夏感覺自己的心髒有些悶痛,唿吸喘不上來,她捂著胸口,臉色煞白,是遊戲空間的懲罰嗎?我要死了嗎。
“1、2、3、……”阮平夏默念著時間,順帶平複那緊張的情緒。
幾秒過去了,遊戲空間還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手機ai任何警告懲罰的聲音。
她腦海裏想起來了一件很久遠的事,有一次她生病住院,隔壁床的阿姨十分虛弱,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整天在床上哀嚎著,唿吸也需要用吸氧機。
直到她的女兒跟她說,是醫院誤診了,沒有得癌癥。
那阿姨當天下午就生龍活虎起來了,說話也是中氣十足,臨走前還送了她一顆蘋果,祝願她平安,早日出院……
阮平夏捂著自己的心髒,心情如坐雲霄飛車,跌宕起伏,緊張刺激。
自己嚇自己,真的會把自己嚇死。
“祁先生,【死亡來電】副本遊戲,結束了嗎。”阮平夏的聲音輕緩,帶著幾分忐忑與心潮澎湃。
阮平夏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具體是什麼樣的,期盼,緊張、焦慮、不安中帶著一絲興奮,滿懷期待,同時又擔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終會迎來遊戲空間的懲罰。
若是平時,她會強製壓下所有的情緒,情緒大起大落總會誘發生病。
她也明顯感覺到,進入遊戲空間後,她的身體在逐漸的好轉,至少沒像以前那麼容易病倒了,或許是遊戲空間的醫療更先進,也或許是……遊戲空間的土壤更適宜她的身體……
“應該是這樣。”平夏小姐,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副本是什麼狀態嗎?
與此同時,另一個念頭也在祁凜的腦海裏閃爍著。
平夏小姐,是人啊……
一經確認這個事實,祁凜的心情也是十分微妙,平夏小姐每個副本世界的樣子,從一開始的虛弱,隨時要死,沒有自保能力到後來越來越鮮活的模樣在腦海裏一一快速閃過。
“祁先生,如果我們還能活著離開這裏,請你幫忙保守這個秘密,可以嗎。這關乎我們……所有人的生命。”阮平夏快速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無疑是要祁凜幫他們參與者,向海藍星玩家隱瞞這個重大發現。
阮平夏不確定祁凜願不願意這麼做。
她可以拋出更多的籌碼的,比如說,以後她會竭盡所有,幫助他們海藍星玩家通關遊戲,或者給他們提供更多的道具……諸如此類的。
但是她沒有,阮平夏在想,那個在副本遊戲裏,冒著生命危險,會朝陌生弱小的npc伸出手的人,他需要她的籌碼嗎,他足以被籌碼誘惑嗎……
如果今天換一個人在這裏,阮平夏大概不會有這麼衝動冒險的行為。
阮平夏一直認為,人與人之間,是存在著某種磁場契合的。就像她和彭奕,她和阮鳴鈺、焱燚秋、亓官煜,還有和祁凜那些個玩家……
“平夏小姐,你知道這個遊戲,背後的勢力是什麼嗎?”祁凜沒有迴答阮平夏的話,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海藍星一百多年來,一直在追尋的問題。
到底是誰,要這麼對待海藍星,它們的目的是什麼?
海藍星的結局,又將會是什麼?
“我不知道。”副本世界地表天色漸沉,阮平夏看著祁凜躺在風雪中的那半張臉,火光撲朔,明明暗暗,宛若一具毫無生命的屍體。
所有人都是這場生存遊戲裏的受害者。
“那你們會有機會知道嗎?”祁凜的聲音低沉,如夜風中的呢喃,帶著幾分蕭瑟。
海藍星會有機會嗎?這希望十分渺茫,一百多年了,那背後的勢力,從來不給海藍星希望。
阮平夏沉默了,她不確定,藍星的參與者是有機會進入神殿之後,成為“星公民”的。
星公民,會是能觸及到那遊戲空間背後勢力的身份嗎。
但是要成為星公民的代價,不可估量,10億的積分,遙遙無期。
祁凜此刻仿佛和阮平夏達成了某種心電感應。
平夏小姐的沉默,是不是代表著,她們那邊有機會。
一想到這個可能,祁凜望著漫天飛雪墜入黑暗。
他們是有希望的啊,隻有海藍星沒有。
一代又一代的人,堅持著無望的未來前進。
就連他自己,在家人相繼死亡之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活著。
或許是為了華巖吧,華巖那麼想讓他活下去。華巖當初的悲痛,又怎麼會比自己少。
華巖那麼喜歡印蕊,卻又從來不敢真正跨出那一步。大家都是心懷絕望的前進。
一邊鼓勵自己,一邊沉重前進。
“祁先生,我先去找你吧。”阮平夏想說點什麼,卻注意到祁凜身體快要完全被大雪覆蓋了,他身旁的火苗也越來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