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區(qū)
一日清晨,祭蒼在一陣喧鬧聲中被驚醒。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隻覺宿舍內昏暗沉悶,一股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伸了個懶腰,緩緩走出宿舍,卻發(fā)現(xiàn)宿舍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人。
此時,天空陰沉沉的,鉛灰色的雲(yún)層低低地壓著,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一陣冷風吹過,帶著礦區(qū)特有的塵土氣息,吹得眾人衣衫獵獵作響。
祭蒼帶著滿心的疑惑擠了進去,隻見眾人圍著的是從礦區(qū)迴來的人。
人群中心的赫然是大海,可眼前的他與之前的狀況大有不同,那曾經(jīng)孔武有力的右臂,如今隻剩下空蕩蕩的袖管,在風中無力地晃動,仿佛訴說著無盡的哀傷與悲涼。
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望向眼前的眾人,思緒或許飄迴了那個改變他一生的災難時刻。
祭蒼看到兄弟大海居然變成這般慘烈的模樣,心中一陣劇痛,他立刻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大海一把拖住。
“海哥!你怎麼樣?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是誰傷了你!”祭蒼焦急地詢問,然而等來的卻是一陣沉默。
大海聞言緩緩開口,可眾人這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他的舌頭已經(jīng)被割掉,喉嚨裏隻能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嗚咽聲,像是受傷野獸的低吟,那聲音撞在每個人的心尖上,讓人心頭發(fā)顫。
祭蒼見此默默握緊了拳頭,他的雙眼瞬間布滿血絲,憤怒在他的胸腔中熊熊燃燒。他緩緩扶起大海,不顧眾人的阻攔,徑直朝著那群監(jiān)管走去。
眾人見此情形大驚失色,生怕祭蒼闖出大禍,急忙上前將他按壓在地。
“你瘋了?兄弟,那些人我們惹不起啊,會……死人……的……”
“兄弟,我們都是一介凡人,和修真的道者比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兄弟,一定要忍啊……”
“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我們的歸宿……”
祭蒼被眾人壓倒,頭微微抬起,看著不遠處的監(jiān)管正在互相聊天。
他們站在礦區(qū)主幹道旁,旁邊是一堆堆廢棄的礦石,黑黢黢地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監(jiān)管們麵容之上笑嘻嘻的,仿佛什麼也沒有發(fā)生,在他們眼中,這些礦工的命如螻蟻般低賤,如草芥般可隨意踐踏。
祭蒼的心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在地上緊緊地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卻渾然不覺疼痛。
他想起曾經(jīng)與大海一起度過的日子,那些在礦區(qū)中相互扶持、相互鼓勵的時光,他們一起憧憬著未來,幻想著有一天能夠擺脫這困苦的生活。
可如今,大海卻遭受了如此慘無人道的折磨,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而無動於衷?
大海原本是礦區(qū)中最為強壯和勇敢的人,他總是默默地承擔著最繁重的工作,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著身邊的工友。
所以在這一行工友中,他的地位無疑是公認的最高。
眾人在一陣的熙熙攘攘中將大海扶迴了宿舍。
大海迴到了宿舍,艱難地站了起來,緩緩地抬起手,從衣服裏麵抽出一張照片。用手指了指上麵的人,照片已經(jīng)泛黃,上麵還有些許血跡。
照片上麵的是一個小女孩兒,紮著一個馬尾辮,手裏麵拿著一根棒棒糖,是正在蹦蹦跳跳的時候的抓拍,看上去就是他早些時候和祭蒼所言的唯一留在世間的妹妹了。
大海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他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那曾經(jīng)堅毅果敢的臉龐此刻扭曲著,痛苦與絕望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張了張嘴,卻隻能發(fā)出破碎的嗚咽,像是被命運扼住咽喉的困獸。盡管他極力壓抑著,淚水還是不受控製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那張泛黃的照片上。
那無聲的哭泣,比任何嚎啕都更讓人心碎,每一滴淚都飽含著他對妹妹無盡的思念和對自身遭遇的悲憤。
祭蒼看著大海,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猛烈。他知道,大海視妹妹如生命,如今他遭受如此重創(chuàng),而妹妹的照片成為了他僅存的寄托。
如今這個時候將照片交給了祭蒼,在他的心中,無疑是將最後的寄托交給了祭蒼。
突然,大海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驅使,機警地四處掃視了一圈,那空洞卻依然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在確定沒有人留意到自己的舉動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左手,一把緊緊抓住了祭蒼的胳膊。
那僅剩的左臂,雖已不如往昔那般有力,卻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大海隨即將祭蒼拉著,一同緩緩坐在地上。他的動作雖然遲緩,卻沒有絲毫的猶豫與磨蹭。二人席地而坐,宿舍的土地揚起些許微塵,在那黯淡的光線中輕輕飛舞。
大海伸出左臂,那微微顫抖的指尖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他顫顫巍巍地在地上開始劃拉,指尖劃破土地,帶起的不僅有塵土的痕跡,更有絲絲血跡。
那殷紅的血,滴落在土黃的地麵上,觸目驚心,仿佛是他內心深處無盡悲憤與傾訴。
大海就這樣在地上艱難地劃著,每一筆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
他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唿吸也變得急促而沉重,但他的眼神始終專注而堅定,仿佛忘卻了身體的劇痛與心靈的創(chuàng)傷。
祭蒼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海的一舉一動,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與疑惑,眉頭緊鎖,試圖從大海那歪歪斜斜的筆畫中解讀出隱藏的深意。
他的心跳隨著大海的每一筆劃而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終於,伴隨著大海的一口長氣唿出,那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生命力的幾個字呈現(xiàn)在眼前。
“此!”
“魔!”
“活!”
“難!”
“妹!”
“望尋之!”
這短短幾個字,卻好似跨越了生死的界限,承載著大海無盡的痛苦與囑托。
每一個筆畫都歪歪斜斜,卻又力透土地,深深刺痛著祭蒼的心。祭蒼看完後,在大海那微微點頭的示意下,立刻伸出手將其全部擦掉。
他的動作迅速而果斷,仿佛生怕這幾個字會給大海帶來更大的災難。
祭蒼的心中湧起如洶湧波濤般的憤怒。他深知,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或許是害了大海。大海在礦區(qū)勞作的日子裏,他或許無意間觸及了某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如今卻讓大海遭受了如此慘無人道的折磨?墒碌饺缃,一切都已無力迴天。
大海既然被打成這般模樣,定是在某個地方得罪了那些監(jiān)管。祭蒼深知大海的為人,工作上他向來勤勤懇懇,認真負責,斷不會因偷懶或犯錯而觸怒監(jiān)管。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大海必定是掌握了什麼足以讓監(jiān)管們忌憚的秘密,所以才會被割去舌頭,遭受如此酷刑,目的便是讓他無法開口,永遠守住那個秘密。
他猜測,大;蛟S是發(fā)現(xiàn)了與這些下城區(qū)相關的關鍵線索,而這線索,極有可能威脅到了某些暗中操控礦區(qū)的勢力。
在這昏暗沉悶的宿舍裏,空氣仿佛都凝固了。祭蒼望著大海那憔悴的麵容,心中的憤怒值直線飆升。
此時,外麵的天空愈發(fā)陰沉,鉛灰色的雲(yún)層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壓垮。礦區(qū)中傳來機器的轟鳴聲,那單調而冰冷的聲音,像是命運無情的倒計時,催促著一切不該發(fā)生的事情。
他握緊了拳頭,眼神中燃燒著憤怒與決心的火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切。
祭蒼心中已經(jīng)默默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