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水波般的帷幕，司天監眾修士邁入陣法內的瞬間，股股精純的靈機撲麵而來，直覺渾身筋骨一鬆，卸下了某種重擔，體內久不進步的法力，在精純靈機的滋養下也活躍了許多。


    不等眾人疑惑，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怔在原地。


    蓋因陣法除了阻隔內外，還有遮掩作用。


    通往山頂的路並非是從外麵看到的一片荒地，相反溫暖如春，奇花異草隨處生長，珍稀靈藥隨處散落。


    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境。


    極目遠眺，山頂方向，綻放神光的宮殿群若隱若現。


    甚至讓眾修有種夢迴千古，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與其說這是禁地，倒不如是洞天福地。


    “大人，這……”司天監眾修士錯愕的看向清矍老者，眼前看到的一幕實在和他們設想的畫麵相差太大。


    心中卷起一陣風暴，各種猜測、陰私念頭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冒頭。


    “莫非司天監有大能修士，想要中飽私囊，所以篡改了記錄，把福地改成禁地。如今被我們撞破，怕不是會被殺人滅口；”掌握羅盤的修士臉色鐵青，暗道禍事。


    “福地，天賜的福地，可惜知道的人太多，如果能把他們都宰了。”一精瘦修士蠢蠢欲動，眼冒兇光。


    “果然還是古修的環境好，殘留的遺跡也如同福地，待在當今的時代，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黍朝也是個扶不起的爛泥，倒不如投靠了那群古修。”一壯碩修士充滿了對古時的美好暢想。


    種種想法，不一而足。


    然而下一刻，他們又忽的轉醒，清晰的麵對心中閃過的種種妄念，湧現一股極其強烈的荒謬感和羞愧感。


    他們怎麼會產生那種想法。


    “微茫山古宗遺址，八千年曆史。在大黍之前，還有數代朝廷，若真是洞天福地，肯定早就被占了，怎麼可能輪到黍朝司天監享用。”


    “真是瘋了，每個司天監修士都被種下了怨靈咒，倘若被殺，死後會自動標記兇手。輪迴轉生後，還會有專人尋找修士轉世，引其入道，輔助覺醒宿慧。殺人奪地根本不可能實現，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修士當自強！”


    表層的陰私念頭剛一露出端倪，很快便被發覺，被斬去；


    隨後隱藏在心底更深處的欲念湧現，又再度被斬去；


    周而複始，竟產生一種煉心的效果。


    正在司天監眾修士對自身念頭把握越發純熟，腦內空明之際，一聲暴喝猶如洪鍾炸響。


    “轉醒！！！”


    沉浸煉心中的數名司天監修士如遭棒喝，腦袋一震，脫離了那種玄奧的煉心狀態。


    未來的及失落和懊惱，一股由內而外的虛弱感上湧，手腳發軟，險些跌倒。


    稍一感應，隻覺背後一涼，仿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他們渾身法力竟在不知不覺被榨空，甚至已經開始消耗氣血強行維持。


    若是繼續煉心下去，恐怕會在不知不覺間把自己耗死。


    顧不得太多，眾人急忙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丹藥服下，藥丸入口即化，變成澎湃的藥力，滋養著肉身和法力；


    直到體內的虛弱感逐漸褪去，眾修士這才有空向清矍老者道謝；


    “多謝大人相助。”


    清矍老者微微頷首：“禁地古怪，收束念頭，不要胡思亂想。”


    囑咐完一句，他轉身看了眼背後，外麵居然也是一片萬物競發的福地之象。


    試著朝來時的方向走了兩步，居然沒有觸碰到陣法。


    迴去的路，消失了！


    清矍老者表情沉重些許，正要說些什麼，耳旁突然響起一道大喝：“你們幾個不要命了，這麼點實力就敢擅闖善惡煉心境。”


    話音剛落，一股拉力憑空出現，把司天監眾人帶離原地。


    從高處俯視，眾修士才發現，他們進來的地點有點不同，正處於某個陣法的覆蓋範圍內。


    落地之後，朝聲音來源處看去，見一名氣息出塵，錦衣華服的青年架雲而至，嘴裏瘋狂數落司天監的修士：


    “你們瘋了嗎，就算想要讓道心貼近【善惡有報】，也該等修為高一點再說，過猶不及的道理不懂嗎？這次算你們走運，及時掙脫出來，隻是消耗了一點法力，沒有傷到根基。”


    錦衣青年不時還痛罵兩句宗主：“宗主也是瘋了，響應主脈號召也不能這麼個響應法，居然什麼培訓都沒有，就把你們招進來。”


    “主脈也是，為了求仙真的是什麼事都幹的出來。”


    “要是因為煉心把你們害死了，真不知道這口鍋，【善惡有報】會算到誰頭上。”


    司天監眾修士發現錦衣修士時，一開始還如臨大敵。


    畢竟剛進來就差點因為煉心而丟了性命，哪還敢把這兒當成福地。


    可慢慢的他們發現錦衣青年好像對他們沒有惡意，甚至頗為關心，隻罵了他們幾句莽撞，就開始帶路，絲毫沒有對他們的身份起疑。


    反而是在一片絮絮叨叨中，為他們補全了身份。


    能在靈機衰微的時代成為司天監修士，還被派遣來檢修法陣，自然都不是什麼蠢人。


    誰也沒有打攪錦衣青年，相反還十分配合他的表演，不斷點頭聽訓，仔細記下他話中的每一個詞。


    直到從錦衣青年嘴裏把目前的身份摸得差不多了；


    司天監修士中，始終掌管羅盤的修士才在清矍老者的眼神授意下，小心開口問道：“敢問師兄，主脈求仙指的是……”


    錦衣青年聞言有些奇怪的打量司天監眾修士；


    司天監眾人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運轉稍稍恢複的法力，隻要錦衣青年有一點不對勁，立刻就會暴起，施以雷霆一擊。


    好在最壞的情況並未發生，錦衣青年突然一陣恍然：“差點忘了，你們之前是散修，知道的可能不多，讓我想想應該怎麼跟你們解釋。”


    最後他選擇用一句話概括一切：“簡單說，道主欲向【善惡有報】借力，探索仙路，所以施恩於天下，廣收弟子，扶危濟困。”


    “道…主。”清矍老者心底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唿，語氣不自覺放緩，鄭重異常。


    道主乃是古時修行界對頂級大能修士的稱唿。每一位道主都擁有足以清洗地表，破碎大陸的力量；


    在仙人離開的時代，道主便是一界頂點。


    結合青年的話，以及司天監原來收集到的一些資料，清矍老者不難猜到他說的道主是誰——微渺道人。


    元周界八千年前唯一一位有道主之稱的修士。


    微茫山古宗遺址依舊停留在八千年前？！


    為什麼之前一點消息都沒聽說過，又或者這是異變導致的結果之一，遺址會重演八千年前的破滅之景。


    清矍老者思考時，羅盤修士提出了第二個問題：“師兄，向【善惡有報】借力，就能探索仙路？！”


    看似是在懷疑【善惡有報】，實則是引導錦衣青年說出更多關於【善惡有報】的信息。


    “跟真靈輪迴一樣，都是仙人離開前立下的規則，你們說呢。”錦衣青年全無察覺，輕易的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把司天監的眾修士震得暈乎乎；


    真靈和輪迴原來不是天生就有的嘛！！


    本想繼續旁敲側擊，再探點消息出來，錦衣青年卻已經把他們帶到地方了，指著一座小院：“好了，你們且先在這兒住下，我去找執事長老，盡快安排你們接受新弟子入門培訓。”


    “如果還有其他事的話，可以先去宗門大殿的事務堂問。”


    留下一句話，錦衣青年踏上祥雲消失不見；


    留下司天監眾修士麵麵相覷。


    熟悉了一下環境，聚在一起開始複盤整個事情的過程，以及當下的目標。


    後者沒什麼好說的，微茫山遺址禁地的名頭不是空穴來風，雖然目前表現得人畜無害，但本質仍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禁地。


    最要緊的還是找出異變的緣由，然後跑路。


    “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出去多接觸接觸人，在不引起太大懷疑的情況下，找找幻境有什麼不合理地方，或許就是線索。”


    “一旦有所發現，立刻上報，不得自作主張行動”清矍老者利落的做出安排。


    “是。”司天監的修士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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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


    東樂早在司天監小隊進山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一直跟在後麵，想看看朝廷修士過來幹什麼。


    司天監修士前腳踏進陣法，他在原地摸索了一會兒，在聊天群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個漏洞，也跟著走了進去。


    踏進陣法的瞬間，東樂也因看到的畫麵呆住。


    不過與司天監的幾分修士不同的地方在於，東樂沒有體會到煉心的感覺。他的驚訝也並非完全出於“福地景象”，更多是他有了兩套截然不同的視角。


    一套比較清晰，呈現出洞天福地，生機盎然的畫麵；另一套則有些模糊，荒山野草一片枯黃，屍骨隨處散落，充滿了腐朽的氣息。


    “幻境嗎？”東樂揉了揉有脹痛的大腦，熟練的用聊天群上傳了一下資料，根據資料分辨目前正受什麼影響，隨後進行針對性調整，護住周身。


    充斥周圍的詭異力量被阻隔，東樂心中的異樣迅速散去。


    再稍微調整一下，很快便能自由切換兩套視角，甚至可以讓兩套視角同時出現。


    正當他準備仔細觀察一下周圍時，一陣冷風吹過，兩套視角同時出現變化。


    其中一個視角飛來一個錦衣玉袍的青年，張口就是數落，嘴裏透露出東樂新弟子的身份，以及一些在後世看來事關仙人的秘辛。


    另一套視角則是飄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殘魂，一句話不說的死盯著東樂。


    按捺住動手的念頭，東樂接著福地視角錦衣青年的話，順勢提出一些疑問。包括但不限於仙人的經曆，具體留下的規則，以及微渺道人的事跡。


    錦衣青年停頓了一會兒，自顧自的給東樂的反常找到一個理由後，開口為東樂講解。


    與此同時，遺址視角的人形殘魂向東樂靠近了些許。


    東樂略微皺眉，取出一張真靈符，在上麵附著了一些他本人的氣息，用來充當靶子吸引火力。


    福地視角的錦衣青年和遺址視角的殘魂果然轉移了目標。


    東樂這才得以仔細傾聽。


    一些在後世看來是秘辛的資料，在當前的時代看來隻是一些平常的消息。


    東樂輕鬆得知了兩位仙人所處的時代和部分事跡。


    輪迴仙時間過於久遠，資料較少。隻知道他成道於後世的兩萬年前，建立真靈和輪迴後，便離開了元周界；


    因果仙資料豐富一些，與很多大宗門都有淵源，成道於後世的一萬年前。留下的“善惡有報”體係，深刻參與了世界的一舉一動，指導並規範了古宗門時代人和妖的行為。


    做善事得善報，行惡事得惡果。


    微茫山古宗門順應主脈號召，接納散修，培養散修。


    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有更多弟子出去濟世救民，師門作為培養者，能分享一些善報。


    東樂本想問些更詳細的信息，錦衣青年忽然打斷了他，指著一間房間道。


    “好了，師弟你且在這邊住下，如果有其他事的話，可以到宗門大殿的事務堂問，我得去找執事長老商量怎麼讓你們接受入門培訓。”


    東樂看了眼遺跡視角下，滿是屍骸，隨處殘魂的房間，立刻喊了一聲：“師兄請稍等。”


    錦衣青年停下動作：“還有什麼事。”


    “敢問師兄，宗門藏經閣在哪兒，新弟子可否入內學習。”


    “可以進去，不過隻能在裏麵看，不得抄錄，也不得帶走，更不能在未經師門同意的情況下泄露，地點在坐道峰。”錦衣青年甩出一道流光，落在東樂手上時，變成一份地圖。


    “如果對功法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一下那兒的師兄師姐，或者找藏經閣長老。”


    “多謝師兄。”東樂道了聲謝，福地視角古宗門的環境似乎比想象的還要和諧的多，可為什麼突然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