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墨色將明。


    微茫山腳下，啟明鎮大多居民還沉浸在睡夢之中。


    譚亦輝早早的掀開被子起床，摸向床頭的開關。


    簡陋到極點的符籙激發，淡淡的光芒把周圍照亮，也驅散了空氣中的涼意。


    穿戴好衣服後，他重新拿起書桌上一本講述修行以及靈機奧秘的典籍，接著之前沒有讀完的部分，繼續研讀。


    時不時動筆在冊子上寫下注釋和感悟，或者用筆記下來圈出不解的地方。


    一遍過掉後，往往還要迴過頭多看幾遍，直到一切爛熟於心，才肯罷休。


    活脫脫一個挑燈夜讀的學子形象。


    如果換一個時代，換一個世界，憑他的這種毅力，或許能取得好結果。


    可惜的是黍朝沒有科舉製，上升通道基本都被世家門閥把控；


    凡人想要改變境遇，基本隻有投胎這麼一種選擇，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下一世能投胎到一個權貴之家。


    當然，也不是投胎到了權貴之家就萬事大吉了。


    在一個存在輪迴的世界，世家門閥曆史上的那些名人賢士，那些祖宗先輩，可不是死了就消失了。


    他們還是有可能迴來，並且繼續掌握權力。


    普通的世家弟子除非才能足夠耀眼，又或者背景足夠深厚，否則頂多混個讀書認字、衣食無憂，算是對得起血緣關係。


    其他方麵，普通世家弟子和平民沒什麼太大區別，連修行方法都不配得到。


    如果沒有意外，等到身死再次輪迴，一身血脈被洗去後，就會徹底變成外人，從頭到尾無法接觸真正的核心。


    譚亦輝並不在意能不能通過科舉往上爬，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本來是家鄉遭災，為了討口飯吃，無能為力才向外逃竄。以為要客死他鄉，結果卻是時來運轉。


    剛好遇到了出來尋找人手的微茫山“仙人”。


    他不僅得到了新家，得到了田地，還能讀書認字，吃飽飯。


    當然，這一切並不是沒有條件。


    譚亦輝等難民必須服從“仙人”們的安排，踏上修行之路，然後完成仙人們交代的各項任務。


    與其說是條件，譚亦輝更認為是恩賜。


    修行的機會，多少人做夢都想要，卻求而不得，現在他們隻需要聽話就能得到。


    甚至需要做的事也基本沒有危險。


    美滿的生活，修行的機會，全都擺在眼前。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


    可惜他的資質著實不怎樣，加上早已過了最佳年齡。耗費一兩年的功夫，體內也隻積蓄了幾縷微末法力。


    跟凡人相比沒什麼區別，也就胃口和體力好些。


    意識到實踐派的路子走不通後，譚亦輝換個路子，成為一個理論派。可惜也不是太順利，在各種仙道規律前，經常感覺腦子不夠用。


    ……


    夜色消退，天光大亮。


    譚亦輝結束了自己的早讀，出門在街邊的小攤吃了點東西，然後奔赴工作崗位。


    雖說以法術的便利性，山上的修士就是把整個啟明鎮居民，乃至再乘以十的人口包養下來都問題不大。


    但不論是東樂還是山上的其他修士，都沒有養米蟲的打算。


    深入一線工作的人才能更清楚一線需要什麼，讓修士深入接觸一線工作，才更容易開發出那些更具實用價值的生活類法術。


    具體成果體現為啟明鎮各家各戶牆上簡化到極限的明光符，甚至還有些工匠把符籙和機器結合，弄出了一些自動化設備


    譚亦輝雖然沒有多少法力，但好歹有，而且還學了些理論，比什麼都不懂的人強些，在山上找到了一個給修士打下手的工作。


    他才到平日裏工作的地方，還沒進去，就見幾個同僚站在門口滿臉愁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怎麼都不進去。”


    一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幹澀低沉，像被抽幹了力氣：“穀風上人不見了。”


    譚亦輝一顆心一沉到底，卻還抱著僥幸的念頭：“不見了？上人會不會臨時有事出去了，之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


    有人搖頭道：“不可能的，穀風上人之前出去，但洞府內的東西都還在。如今洞府都被完全搬空，靈藥靈米，還有其他東西，都不見了。”


    譚亦輝隱隱意識到某種結果，生出恐慌，嘴上卻還裝作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沒事，真靈老仙肯定還在，咱們去找其他上人。


    他剛到啟明鎮的時候，仔細打聽過微茫山修士為什麼會出手救助百姓，畢竟他們之前也沒有那麼幹過。


    一開始沒有答案，後來才慢慢得知，是真靈老仙定下了獎勵。


    老仙想要更多人修行，想要讓人創造更多功法和法術，不管是什麼功法法術，隻要是新的，就能得到獎勵。


    換句話說，普通百姓有自己的作用，他們可以為自己想要的人生貢獻一份力量，哪怕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力量。


    但至少比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等待結果強。


    譚亦輝一度為此而慶幸，也因此而不斷努力。


    “沒用的，朝廷就是衝著真靈網絡來的。”表情悲戚的男子搖頭，他人脈更活絡，知道的東西也更清楚。


    “朝廷？是之前天上的那個大船？”譚亦輝露出茫然之色，好一會兒想到什麼。


    “沒錯，已經有不少聽到消息的修士走了，不然等朝廷大軍一到，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你也盡快做點準備吧。”那男子說完，又看了眼穀風上人的洞府，轉身離去


    譚亦輝僵在原地，內心充滿了抗拒，好不容易過上一段安生日子，現在又要跟以前一樣跑嗎？


    可他一個凡人，不跑又能做點什麼呢？


    心中天人交戰，


    好一會兒，他扭頭一轉，圍著周邊幾個洞府四處亂轉。


    往日熱鬧的地方，此刻卻顯得冷冷清清，隻有少數幾個地方還在正常運作。


    譚亦輝渾渾噩噩的下山，鎮上倒是沒有太大變化，應該是信息還沒有傳開。


    迴到家後，譚亦輝如往常一樣拿起典籍，但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啪！


    忽的一拍桌子，表情已經變成了堅決。


    “淦了，不走了，大不了死在這兒，反正還能輪迴，就當報答老仙。”譚亦輝下定決心留下，雖然這麼做不一定能守住想要的生活，他不能什麼都不做。


    心中陰霾盡去，正要再上山打探打探情況。


    山腰處金光乍放，一尊尊紙人力士飛出，奔向各個項目基地。


    嘹亮的聲音洪鍾般傳向四麵八方，傳到山下，震得人心神激蕩。


    “奉天演真人法旨，接管各部，以應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