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騎的都是好馬,腳程很快,不多時就到了地方。
“伯爵府”的金字牌匾下,掛著一溜燈籠,照得門前燈火通明。
拴上馬匹後,眾人邁步進門。
方選四下打量,發現伯爵府建得頗有氣派,比黃土城的侯府還要大上兩圈,院內一應配置也都齊全。雖然談不上有多奢華,但提供給衛伯這個落魄貴族已經綽綽有餘。
下人通報後,衛伯和衛禮親自出迎。也許是得知了方選在京城的事跡,二人的態度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雙方見禮寒暄,之後被迎進正廳。
趁著周圍人打招唿的空檔,方選拉過周鈺詢問,近期衛伯父子在奮威郡情況如何。
周鈺咧嘴一笑,小聲講述了一番。
過去一個月,二人領著家小在黃土城大肆消費,甚至把部分物價都抬高了,加上他們在春風樓的吃穿用度,這一個月至少花費了近十萬兩白銀。
這還不算衛禮在海棠閣和博彩坊的消費,他基本上每天都在這兩處地方消磨時間。隻是近期運氣沒那麼背了,在比武大會和賭場的下注有輸有贏,總體也就輸了幾千兩,但他一高興就打賞歌姬舞女,又好喝酒,所以一個月也消費了大概三萬兩。
方選聽完,心裏一盤算,一個月花了十幾萬,確實不算少。但相比衛家傳言中的千萬家資而言,屬實不算什麼。
二人說話間,衛禮將眾人迎入室內。
麵前的家具都是新款,可見近期棟梁坊的生意不錯,想來年底分紅不會少。
方選心中正得意,迎麵看見範文懷已經入席,於是上去打招唿。
行過翁婿之禮後,二人被讓到上座,其餘客人也都陸續到來,府內可謂高朋滿座,奮威郡稍有頭臉的人物都來了。
衛伯起身客套一番,感謝近期諸位對他的照應,隨後宣布開席。
場下歌姬、舞女、樂師當即開始表演,各種酒菜也連續被端上來,都是專門請的春風樓的廚師來做的,這正好合方選的胃口。
忙活了一整天,中午隻在路上吃了點幹糧,這時候他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甩開腮幫子就開動。
“想來近日是委屈賢婿了。”範文懷主動敬酒,開始出言關心。
“可不是麼。”方選迴敬一杯,“這一路可遭老罪了。”
範文懷哈哈一笑,將麵前的一盤魚和一盤燒肉推了過去。
方選急忙謝過,端起燒肉吃了幾塊,又拿過一個包子就啃。
風卷殘雲過後,肚子算是填飽了,這才拿起酒杯和眾人勸酒。同時不住觀察,發現衛讓父子和其餘人相談甚歡,看來銀子是真沒白花,隻一個月時間,他們就成了本地的紅人。
而現場賓客中,除了本地名流,還有一些生麵孔,大多是文士打扮,穿著也很考究,想來是從越國投奔過來的貴族。
方選也懶得管他們,而是不時看看時間,隻等衛伯來找自己。
直至宴會結束,賓客們逐漸退場,方選開始嘀咕,這老登挺沉得住氣啊,就見衛禮來到麵前。
“還請公子到後廳談話。”衛禮指了指身後的位置,說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客氣。
“終於該談正事了。”方選丟下筷子,起身跟隨衛禮來到後堂。
衛伯坐在榻上,衛讓在一旁侍立。
屋內有茶爐,正燒著熱水,沁人心脾的茶香彌漫在空氣中。
有丫鬟端上點心水果,接著開始衝茶。
晚宴眾人都喝了不少酒,此時要談正事,自然要多喝點熱茶解酒。
衛禮領著方選落座,衛伯抬手屏退無關人員,隨後急切地詢問:“公子可是答應小兒,要助我衛家複歸琢郡,此事當真?”
“當真。”方選點點頭,“我朝已與貴國朝廷簽訂盟約,卻不知世伯能否接受其中條款?”
方選酒意雖濃,腦子卻很清醒,記得自己是是抄了盟約副本給衛讓看的,所以此刻衛伯對盟約的內容應該很清楚,隻是他仍舊要確認一下。
聞聽方選詢問,他略一沉吟,便抬手向衛讓示意,後者當即遞上一張地圖,攤放在桌案上,之後又給桌上添了兩盞油燈,方便二人觀看。
方選定睛一看,發現這是琢郡的地圖,比例尺不大,所以其中細節很豐富。
“公子可是要我東、北二縣?”衛伯問道。
“這老登別是想反悔吧。”方選心裏一陣犯嘀咕,隨即開口道,“非是我要貴地,乃是我朝國君所求。”
說著假裝為難道,“我不過是做臣子的,奉命辦事罷了。若世伯不願割舍,隻怕君上不會讓我出兵,奮威雖是父侯封地,然此次大動刀兵,糧草軍械皆是朝廷調撥,非是我能做主的。”
“兩縣之地,公子可自取之。”衛伯急忙迴道,顯然他更怕方選反悔,同時詢問,“隻是不知何時出兵?”
按照約定,琢郡五個縣,方選要挨著廊山口和涇河的東北兩縣,剩餘西南方向的土地還歸衛家所有,其中就包括郡治的城池。
雖說要割讓超過三分之一的土地,但畢竟還剩下一多半,郡治所在的琢州城也還在手裏,到時候衛家迴去依然可以繼續當土皇帝。
見對方態度急切,方選反倒不急了,越是這個時候,才越好要價。他故作為難地皺眉,在地圖上來迴查看。
雙方沉默了片刻,衛讓湊到衛伯耳邊低語幾句,後者這才開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卻不知此戰需要多少糧餉?還請公子明示。”
火候已經差不多,但方選卻並沒有立即叫價,而是大吐苦水。
先將調動虎賁軍一萬人和征發相應民夫的事情說了,又說朝廷調撥的糧草壓根不夠,如果糧餉足夠,月餘時間就能拿迴琢郡。
“果真?”衛伯眼前一亮,當即說道,“白銀十萬可夠大軍月餘開銷?”
話音剛落,他也意識到不對,奮威郡調動大幾萬人,再加戰馬和軍械,十萬顯然遠遠不夠。
於是急忙改口,“二十萬!”
“哎,世伯有所不知啊。”方選繼續吐苦水,“隻取琢郡容易,要想守住卻難。”
說著伸手在地圖上比劃,先說明了眼下的局勢。
夏國在江夏駐有重兵,又有兩支野戰軍在越國境內,一旦攻打琢郡,夏軍西路軍必定迴援,江夏也會派兵南下,形成合圍之勢。
所以奪取琢郡不難,難的是消滅夏國的野戰軍和切斷江夏的支援,否則即便衛伯迴到琢郡,也守不住這塊地方。
方選表達得很明確,我替你搶迴地盤是要不了多少軍費,但我得替你善後,保證夏軍不能再對你產生威脅,這個成本就沒邊了。
同時也有一點威脅的意味,你出個十萬二十萬,這仗也不是不能打,但是這個錢不包括善後,到時候夏軍去而複返,你有多少家財都是人家的。
聽了他一番軟硬兼施,衛伯長歎一口氣道:“那、那……三……三……四十萬如何?”
從語氣中能聽出他內心的糾結,起初想報三十萬,但感覺有點少,又想報三十五萬,但同樣沒有說出口,最後咬牙給了四十萬的高價。
不等方選迴應,他又歎氣道,“我衛家如今家道中落,實難拿出更多資財了。”
方選見狀,心中暗喜,他的底限是二十萬,這個數字足夠報銷馬匹和軍械,並支持大軍一個月的開銷。
但談判這種事,能要到更多最好。對方既然出了高價,他也樂得接受。
不過臉上已然裝出不情願的表情,咬牙道:“既然世伯如此說了,那便以四十萬為準。世伯放心,不超月餘,衛家定可複歸琢郡。我虎賁軍也定會保世伯與琢郡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