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你把殺生石握得太緊，藻女引爆的時候有一小塊被你留在了手中，還有一些碎石順著傷口進入了血肉……”春嵐有些沉重地說道，“之後你又強行毀壞身體不知道多少次，把許多殺生石的碎屑融到了身體裏，已經分不開了。而手心裏嵌進去的，是最大的那塊。”
她歎了一口氣，有些釋然地笑笑：“倒也算因禍得福。殺生石能鎖住靈魂，讓你的靈魂不要消散，這樣公主殿下才能勉強將你的靈魂重新喚迴，但是……”
“但是……”葉夜重複著一樣的話，低頭沉思。
他已經察覺到異狀了。
黑暗中的噩夢，那股靈魂的失重感，神識和思考的偏離，神經衰弱般地刺痛，都來源於手心。
他的靈魂……還是碎的。
隻不過是……
“被鎖在了手心中的殺生石內。”
春嵐深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們沒辦法完全治好你……取下殺生石可能會讓您魂飛魄散，無論是我，還是公主殿下，都不敢冒這個險。”
她低著頭，以此表達自己的歉意。
“要不是那天你拚了命地想要救我們，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聖光都治不好的重傷……
公主殿下說了，雖然把他的身體救迴來了，靈魂也暫時鎖在了殺生石裏。
但是……會消散的……碎成那個樣子，已經不可能救了。
最後一個月……公主殿下如此說道。
“沒事，反正我早就看蕭明不順眼了，救你們隻是順便……好吧，所以其實我算半個死人了？”
葉夜用自嘲給春嵐解壓。
他感覺有點明白春嵐為什麼顯得這麼沉鬱了。
春嵐說，那天他的傷嚴重到幾乎沒有人形了，全靠最後一口氣吊著。
迴生丹都救不了這樣的傷勢，因為原本的樣子都沒有了，已經沒辦法“迴”了。
可肉體的傷還是次要的，更可怕的是他的靈魂先是被殺生石的詛咒重創，又強撐著運轉生意，幾乎是把靈魂塞進了磨盤裏磨成粉。
沒有人能把這樣的靈魂救迴來。
把靈魂破碎的人救迴來，這是幾乎不可能的奇跡。
將已死之人未散的靈魂一絲不差地拚迴原位，其難度不亞於將碎石堆成泰嶽。
這世上恐怕隻有寥寥數人才能做到。
不但是世上最頂尖的強者，還得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
可要把葉夜的靈魂恢複，那是要把海灘上的細沙嚴絲合縫地拚成原來未風化的石頭，重現滄海桑田億萬年前的高山！
能做到這一步的，得把第二個字去掉。
那叫神。
好在，靈魂雖然碎了，但也是剛碎不久，至少沒徹底變成被海水攪亂的沙灘。
在葉夜在失掉那最後一口氣前，他還維持著意識。
所以隻要將這些粉末小心翼翼地迴溯成原來的樣子，就有誕生奇跡的希望。
雖然這奇跡隻能維持一個月，之後靈魂就會徹底消散，殺生石都救不了他。
“我是怎麼複活的？我還是葉夜嗎？”
葉夜有些擔心地迴顧了自己的記憶。
老爹，老娘，妹妹，冥雨，符璃，小紅，聖女殿下……
嗯，都記得挺清楚地。
哦對，還有小曦潼。
【怎麼我也算啊……唉，你要是死了倒一了百了，為什麼就不能放我去解綁重置呢。現在我還得再等一個月。】
哦，曦潼認可了，那自己確實沒死。
【……】
“是公主殿下救的你，她這幾天一直守著你，用聖光把你從三途川拉了迴來。一直忙到今天，她才終於能合眼休息了。”
春嵐說道。
“那就……我得親自向她道謝啊。”
葉夜本想順口說一句“替我謝謝她”，可隨即想到這樣不妥。
“不，我們沒資格讓您道謝，我們……”
“哭什麼！”
葉夜稍微用點力氣，用左手拍在春嵐的頭上。
“沒事……除了往後自己多了個命門，戰鬥的時候得多注意不要讓右手受傷，平時生活還要多習慣一下之外……也沒什麼問題吧，應該？”
他盡量把事情說小，不想讓春嵐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但春嵐的沉默反倒讓他有點受不住壓力了。
“對不起，我怕您……不知道哪天就會……就算沒有……也隻有，一個月……”
“哈哈……沒事……”葉夜強笑了幾聲，“起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不是？”
“葉夜，對不起……”
春嵐無論如何也收不迴心中的愧疚。
“都說沒事了，少扯那些遠得看不見的東西。”
“去！”葉夜用手指關節叩在她腦門上，“別扯淡了，我餓了，給我弄點飯去……算了你估計也挺累的，歇著吧，我找別人來。”
他打開門，卻看到院裏冷清……冷冷的……
天空，地麵，樹上，屋簷上，盡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神櫻仙島上，四千年從未出現過的。
雪花。
“您別這樣……外麵很冷，多穿點衣服。”
春嵐拿了件厚毛絨給他。
“我知道您很難過，對不起……如果您有需要……”
“哈哈哈——”
葉夜一點都沒有露出悲傷的表情。
他張開手對準前方：“狐火！”
藍紫色的狐火於雪地間升騰，瞬間燒熔冰雪，露出淺黃色的磚石地板。
“看見了吧，這殺生石真是好東西啊，現在我可以用玉藻前那樣的法術了。我變強了啊！我終於變強了啊！”
“……”春嵐被葉夜意外的舉動弄得愣神，好一會才接他的話’“啊，……您說的沒錯……主人，對不起……”
“往後別在外麵用這個稱唿了，床上說去。”
“您是有需要嗎？”
葉夜非常爽朗地大笑：“晚上的事晚上再做，現在是白天啊，我有吃飯的需要——餓了。”
“我去給您做飯。”
“不用。”葉夜拽住她，“下雪天就該吃熱氣騰騰的火鍋啊！我可要在大家麵前露一手！用狐火煮的火鍋，你們肯定沒吃過吧。”
春嵐：“……”
“聽見了沒？趕緊叫人去，把食材都準備好了！我都醒了怎麼能連個歡迎會都沒有！會不會辦事！再磨磨蹭蹭地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春嵐鼻子一酸，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正說著，側麵房間的門打開了，有個穿著黑衣的高挑女子從中走出。
她拔出一把泛著熒光的寶劍，甩了個劍花。
“你要打誰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