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西維爾似乎是做了一場夢，還是實打實的噩夢。


    在夢中，祂竟然失去了大部分神力與最重要的血肉位格，從高高在上的神明，變為了弱不禁風的凡人。


    “真可怕啊……”


    神明應當沒有恐懼才對，但既然都做夢了，那害怕，也是合情合理。


    隻是，這是否意味著，祂真的在向凡人轉變呢？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還沒來得及細想，萊西維爾便眼前一黑，隨即卻又緩緩亮了起來，以至於有些刺眼，不禁微瞇。


    祂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擋在額頭上，想要遮蔽射向自己的光線，同時竭力睜開雙眼，試圖看清周圍的一切。


    然而，這時祂才悚然間發現，自己的手臂，有些過於纖細與白皙了。


    就好像，是少女一般。


    “你醒啦？”


    還未等萊西維爾反應過來，一道如清泉作響的動聽聲音，便在祂耳邊響起，吸引了注意力。


    轉頭一看，一位留著包子頭，身著青衣，有些嬰兒肥，模樣嬌憨的少女便映入眼簾，正有些好奇地盯著祂。


    對方的形態似乎有些特殊，類似於巫妖，至於魂匣，可能便是飄在身後的那把玉白長劍了。


    但萊西維爾從此女身上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死亡的氣息，相反，生機勃勃，萬物競發，就好像其中寄宿了一方小天地一般。


    “你是誰？”


    祂這樣開口問到，聲音尖細，是很明顯的女腔。


    這再次印證了，似乎噩夢已然成真。


    “喚我素光便是，老爺事先吩咐過我，你一醒，就去雲臺找他。”


    “老爺？你的主人又是誰？”


    萊西維爾從床上坐起身來，赤足踏地，想要行走，但或許是昏迷了太久，亦或者說其他原因，總之，祂對於這具軀體的掌控還不夠。


    若不是及時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八仙桌，恐怕便要直接跌坐在地，摔一個屁股蹲了。


    “老爺就是老爺，他也是你的老爺。”


    素光的迴答，顯然令萊西維爾很不滿意，祂可是血肉之主，即便是在星界眾神之中，也算是中流砥柱，究竟是何人這麼大膽，敢淩駕於祂之上，自稱為主人？


    不過祂也沒興趣和一個奴仆計較，尤其對方的樣子，看起來還有些傻乎乎的，腦子不太靈光。


    “雲臺在哪？”


    素光張嘴輕吹一口氣，便生出一道清風，將房間的鏤窗推開，顯露出外間的景色。


    她伸手指向遠處，笑著說道：“喏，就是那裏了。”


    “老爺閉關結束之後，便時常坐在那裏，感悟餘韻。”


    順著素光的手臂，萊西維爾轉頭望向窗外，定睛一看，便發現層層雲霧之中，有一玉臺浮空，隱隱約約，能窺見一道身影，隻是相隔太遠，看不真切。


    祂靜靜注視了一會，待得軀體重歸掌控，才行動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隻是，當經過梳妝臺時，鏡子裏顯現出來的模樣，還是讓萊西維爾忍不住瞥了一眼。


    果然，祂真的變成了一位白毛紅眼雙馬尾少女。


    這也就意味著，噩夢成真。


    萊西維爾不由唿吸一窒，但祂的腳步也隻是停頓了片刻，便繼續朝外間走去。


    在祂看來，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必須去見素光口中，那位所謂的老爺。


    不過，在萊西維爾推開門走出房間的時候，外麵的景象，卻是令祂有些驚訝。


    雲霧朦朧，看不見腳下是否有道路，大日高懸，近在咫尺，卻是感受不到分毫炎熱，此間仿佛憑空立於雲天之中，稍有不慎，便會跌入萬丈深淵，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見狀，萊西維爾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想要求助於素光，然而祂扭頭一看，便發現哪裏還有對方的蹤影，就連那柄疑似魂匣的長劍，也隨之一同消失不見。


    而這一切，都悄然無息地發生在一瞬間，祂根本沒有察覺到。


    於是乎，萊西維爾隻能硬著頭皮，先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待到踩實了，有了支撐，才敢繼續第二步。


    好在雖然行進速度緩慢，但距離雲臺也不遠，祂很快便臨到了近處，隻是，這時眼前的一幕，又令祂犯了難。


    懸階，無有任何連接部分，單單隻有一塊塊長條白石，憑空浮在半空之中，蜿蜒如山路，盤旋而上，直達雲臺。


    目的地近在眼前，縱使再怎麼困難，也不可能放棄。


    萊西維爾深吸一口氣，便輕手輕腳地踩了上去，每走一步，就要停歇片刻，看準下一處落腳點，以免踩空。


    而在這過程之中，眼角餘光免不了會瞥見下方的景象，高處不勝寒，心驚膽戰。


    或許是一刻鍾，也可能是半個時辰，對於萊西維爾而言，卻仿佛經過了數個千年，一個紀元，祂跨越所有的懸階，抬首一看，雲臺已然到了。


    “老爺，她已經到了。”


    素光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了這裏，恭敬站在一旁。


    那道神秘莫測背影不為所動，仍舊端坐懸於空處，有周天星辰環繞，五色玄光交相輝映，神異非凡。


    萊西維爾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了絕強的氣勢，是星界眾神遠遠比不上的，二者根本不在一個維度，強行放在一起做比較，也隻是自取其辱。


    祂一時竟是不敢開口，被無形壓力所懾，隻得恍惚之間，慢慢朝對方走去。


    而就在萊西維爾靠近之時，離陽猛然間睜開雙眼，周身玄相盡數收斂入體，眉心神印又添一道渾痕，這代表他，已然登臨五轉之境。


    “大藥效用還未完全吸收，還需沉澱一番，再吞服那枚赤極大藥。”


    稍稍感知了一番體內氣機，做了些許打量，離陽這才轉過身來，看向萊西維爾。


    “看樣子，你很疑惑，很不解。”


    “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


    “那，什麼才是最關鍵的？”


    聞言，萊西維爾忍不住這樣問到，祂現在腦子都是昏的，迫切需要一個答案，無論是好是壞，隻要能讓祂擺脫一無所知的茫然狀態，就行。


    離陽微微頷首，隨即大手一揮，一念之間，周身景象瞬息變換，天地重塑，顯露出無數雲埃界。


    “如你所見，此處，乃是上界，而你原先所在的地方，不過一沙一礫。”


    “你已然跨越了界域的阻隔，登臨無窮無極之境。”


    看著眼前的一切，萊西維爾怔怔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