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最近都沒什麼香火供奉呢，餓死了。”
“是你太懶散了，不去人前顯聖，又怎能吸引信徒呢？”
“但那樣好麻煩啊，跑上跑下的，就為了這些凡人。”
“神明的職責便是如此，若是你不願的話，就趁早轉世投胎吧。”
“不行，要是入了一貧苦人家，豈不是平白無故受一輩子苦？”
“你啊，就是受不了一點罪，需知有舍才有得。”
“我當然知道這個，所以特地來陪阿姐，以換取香火嘍！”
燭火通明的廟宇內靜悄悄的，香客虔誠跪拜祈願，無人敢大聲喧嘩，隻有穿堂風吹動鈴鐺發出的清脆響聲，在四周迴蕩。
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隱秘的靈交談著，訴說著一些晦澀莫名的事物。
這樣的日子已然持續了許久，若是能永遠持續下去，也算祥和安寧。
但隨即，卻是突然間冒出來一焦急的唿喊聲，打破了這一來之不易的寧靜。
“借過！借過！”
年輕後生仔光著膀子闖進來，身後還背著一白發蒼蒼的婦人，麵色青紫，氣息奄奄，顯然狀態不太好。
從小夥匆忙的動作，與擔憂的神色可以看出，這婦人與他關係匪淺，或許，便是母親之類的角色。
雖然被打攪了祭拜，但見情有可原，也無人嗬斥，並且自覺讓開了道路，以供對方通行。
“是李家貨郎，他老母身子一向不好，可是又出什麼事了？”
“放心，既然入了娘娘的廟宇，便可保她平安。”
“多謝！多謝！”
前路沒了阻攔，李肅得以背著自家老母大步行進，很快，便到了神像麵前，先將老母輕輕放在一邊，這才跪地磕頭。
近乎哭喊著懇求道：
三叩九拜，頓首之聲悶響，好似棒槌擊鼓，以至於額頭染血，可見力道之大，其心之誠，叫一眾香客都為之動容。
“李貨郎早年便沒了父親，全靠老母一手將他拉扯大，也因此落了病根，日日需服藥，耗費不少。”
“也怪不得都二十幾了還未成婚，家中吃緊，又有哪家姑娘願意嫁過來一同受苦？”
“孝子，孝子啊。”
該有的禮節已經行完，該奉的長香也點燃，接下來，便隻剩下等待了。
但李肅的母親，黃桐，卻等不了多久了。
“阿姐，這人好可憐啊，你就救救他母親吧。”
“不必你說，我也會的。”
於是神像之上驟然閃過一道金光，本就栩栩如生的雕塑，竟是真的活了過來，低眉垂目，悲天憫人。
“是娘娘顯靈了！是娘娘顯靈了！”
見到這一幕，眾人無不激動萬分，齊齊跪拜，而位於最前麵的李肅，則有些茫然無措，尚未反應過來。
畢竟，他其實並非信徒，此次也隻是因為自家老母突然犯病，一時找不到大夫收治，才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念頭，來到廟中，據說這裏供奉的霓裳娘娘非常靈驗。
但卻沒有料到，自己不過大力磕了幾個頭，神明便真顯靈了。
嗬。
好在，這時一旁黃桐的瀕死喘息聲，及時將李肅喚醒，意識到救人要緊，他這才連忙跪伏在地。
再次唿喊道：“還請娘娘救救我母親！”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其實內心有些忐忑，畢竟自己從未前來祭拜，也沒有捐贈香油錢。
等到緊要關頭才求情，有些臨時抱佛腳的意味。
隻希望，這位霓裳娘娘，真的如傳聞中那般，善解人意了。
浮動的虛影不語，卻是抬手一揮，灑下幾點靈光，落在了奄奄一息的黃桐身上，原本急促的唿吸，頓時平靜了下來。
以至於，緩緩睜開渾濁的老眼，下意識地張嘴唿喚著兒子的名字。
“兒在！兒在！”
看到自家老母蘇醒過來，李肅自然驚喜不已，連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仍舊有些虛弱的黃桐，勉強將對方攙扶起來。
“娘，你沒事吧？”
睜著眼睛，上下仔細打量著，唯恐身上其他地方還有什麼異常。
不過幸好，暫時還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黃桐自己也輕輕搖了搖頭，表明無礙。
於是李肅這才轉頭看去，想要再次拜謝那位神通廣大的霓裳娘娘。
隻可惜，待他轉身，那道虛影卻是早已不見了任何蹤影。
李肅站在原地，怔了許久，才又跪地大拜，染血於前。
直至有廟祝現身，走到一旁，歎了口氣。
“起來吧，念在你是孝子，拳拳之心隻為自家老母，娘娘這才顯靈。”
“也不求你歌功頌德，日後多行善舉，多做好事即可。”
說罷，便恭敬將一神牌取出，掛在了李肅脖頸間。
同時解釋道：“每位受了娘娘恩賜之人，都得戴上此物，方可永保平安。”
“曉得了，曉得了。”
李肅搗蒜般點了點頭，拜了又拜，直至剛才上奉的長香燃盡，這才帶著自家老母離去，仍舊有些戀戀不舍。
待他出去，廟祝喊人將血跡清理幹淨，焚香敬拜，此間，又恢複了平靜。
“阿姐，為什麼不求迴報呢？就這樣白白浪費神力。”
“這不是浪費，這是物盡其用，就和我剛才所說的一樣，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
“他能帶來什麼呢？我剛才去他家裏看過，一貧如洗。”
“正因如此，才更要幫他，至於為何，之後你就會明白了。”
相比於原為元丹修士的秦霓裳，自當地習俗文化之中自然誕生的語琴子顯然更為稚嫩，她不曾作為人的身份存在，自然也無法理解人性。
所以，需要秦霓裳的指導，才能在潛移默化之中，漸漸領悟。
“天，怎麼突然暗下來了？”
攙扶著自家老母，剛走出廟宇的李肅突然間發覺視野一暗，抬首一看，便發現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竟是轉瞬間陰雲密布，像是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
見狀，他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但很明顯，仍舊有些虛弱的母親跟不上。
“娘，我背您吧。”
於是乎，李肅便蹲了下來，示意年邁的母親跨上他彎曲的背脊。
隻有這樣，才能盡快趕迴家去，免得淋雨，受了風寒，乃至於有性命之憂。
哢嚓！
而就在這時，天空中驟然亮起一道閃電，橫貫蒼穹，仿佛有大能施展驚天神通，撕裂界壁。
陡然顯現的強光令李肅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額頭之上，瞇著眼睛。
好像，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