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離陽這麼一弄，老龍王的臉色肉眼可見轉變，雖然不算很生氣，但也絕對與開心扯不上關係,，總之，比剛才要差很多。


    有時，順其自然就好，過於鑽營算計，反倒容易誤了自己。


    “離小友可真是……”


    二人對視良久，老龍王最終還是不禁搖頭歎氣，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當然，她也沒有解除化形，似乎很喜歡這副模樣。


    不過離陽也是人精，見好就收，當即身形一轉，恢複原樣，說實話，他也不想裝老登。


    畢竟這麼年輕的小夥，何必故作深沉，折了自家壽數。


    又不是什麼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怪物。


    見氣氛有些尷尬，他便躬身揖禮，卻是話鋒一轉道：“前輩，既然兩位龍女都無礙，那我這委托，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吧？”


    言外之意，便是索要報酬了，畢竟正如他所言，如今敖慕敖苒二女都安然無恙，他這個蓬萊救星，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老龍王自然明白離陽的意思，她也願意從這個臺階下來，於是便微微頷首，隨即轉過身去，大手一揮，周遭海波就如同被無形大手剝離一般，硬生生分隔開來，顯露出內裏隱藏的事物，乃是一寒氣四溢的粗製玉臺。


    離陽定睛一看，不免有些詫異，忍不住開口問道：“前輩，這莫非？”


    他心中其實已然有了答案，隻是不敢確定。


    “不錯，這便是吾東海龍宮至寶，問道鑒心臺。”


    老龍王的迴答在離陽意料之中，但他還是有些不太相信，麵前這平平無奇，莫說玄妙，連半點靈機都無，好似剛剛從凡俗石匠家中偷來的玉臺，會是傳說中的問道鑒心臺。


    多少有點令人大跌眼鏡了。


    而他這般反應，似乎也在老龍王預料之中，卻是輕笑道：“小子，你莫不是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大道至簡？”


    “別看這玉臺普普通通，你隻要坐上去，便能感受其無窮玄奧，外相不過是虛浮於表的偽裝罷了。”


    “試試便知。”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離陽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不過他也不敢在明麵上表露出來，畢竟這不是當麵打人臉麼？縱使脾氣再好，也要發飆。


    是以稍加思索，眼珠骨碌一轉，卻是笑著點頭附和道：“前輩說的是，是我孤陋寡聞了。”


    “隻是，還有一問，希望前輩能替我解答。”


    卻不想聽他這麼一說，老龍王竟是眉頭一皺，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頓時令離陽心中一驚，但也為時已晚。


    “磨磨唧唧的！吾送你一程！”


    話音剛落，離陽便感知到了一股無形偉力自腳下憑空生起，好似地底噴泉一般將他整個人都托舉起來，力度雖大，但也不算粗暴，不過自然也難以反製。


    隻能隨波逐流，聽天由命。


    不過一瞬間，玉臺便近在咫尺，這下，他是想再虛與委蛇，周旋一二，也做不到了，隻能寄希望於夏韶韶以及老龍王的人品，不會輕易害自己。


    莫名力量頃刻消去，此時的離陽也泰然端坐於玉臺之上，雙目緊閉，竟是一瞬間完成了元神出竅，魂遊太虛之中。


    在那裏，他看到了自己的過往，一切發生過的景象都曆曆在目，纖毫畢露，仿若又重新經曆了一番。


    “但這些，終究隻是過去罷了。”


    他從來都不會沉溺於過往，雖然有些迴憶的確很美好，但已存在過的東西便缺少了變數，而未來的一切，都是需要自我參與的。


    於是一念之下，所有畫麵盡數紛飛破碎，此處又重歸於虛無，但很快，莫名其妙的天光驟然顯現，照得四方通明，乃至於有些刺眼。


    待得無窮輝光漸漸消退，亦或者說，是離陽開始適應這駭人的強光，總之，他現在已然能勉強視物。


    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麵鏡子，鏡麵倒映著他的麵目，一覽無餘。


    隻是，似乎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了。


    “光讓我待在這裏照鏡子看？”


    離陽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但除去覺得自己越來越帥以外，什麼也沒有發現，他不禁有些納悶，總不可能這所謂的問道鑒心臺，就是擺個鏡子讓人審視自己。


    雖然問道於心的確是如此，但好歹也是什麼東海龍宮至寶，沒有半點像樣的增益，怎麼著也說不過去吧？


    “要麼，就是我還沒發現。”


    這種可能性最大，他也沒有含糊，當即便開始四下搜尋起來，看看有無其他玄機。


    然而，無論是肉眼還是靈識，乃至於軀體觸摸，都沒有發現任何古怪之處，一番搗鼓下來，離陽算是把這裏翻了個底朝天，卻仍舊一無所獲。


    於是他再度陷入了沉思。


    思考會讓時間的消逝加快，也容易催生出莫名的靈感，雖然不可控，但的確大有裨益。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分半刻，也可能是數百上千，總之歲月來去不由己。


    離陽這才緩緩睜開雙眼，瞳目之中，已然有些許明悟。


    “是心。”


    問道於心，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並非什麼所謂的太外青冥，亦或者其他小界異空間，自始至終，他都被困於心穹之中。


    無堅不摧的穹頂是心力壁壘，無法打破，也不能被打破，否則離陽便要完全失去自我，淪為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自此再無自由意識。


    “但，卻可以慢慢同化。”


    心就是離陽自己，而他所修之道，也早已深深刻在其中，這是自修法以來，便自我決定的。


    是以，他現在所要做的，無非是讓自我與本我完全融為一體，這樣便可在不打破心力壁壘的前提下，逃脫出去，重掌元神肉身，登臨問天之境。


    意識到這些，離陽便不再迷茫，不再將時間浪費於無窮盡的尋覓之中，他想要的東西，其實一直都近在眼前，並且遠比過往以及未來任何一個時刻還要接近。


    “那麼，開始吧。”


    喃喃自語完畢，無形的陰影自腳下憑空生起，如扭曲的觸手一般，將他緩緩拉入怪異的深淵。


    問道便是如此，稍有不慎，誤入歧途，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原地暴斃，魂飛魄散，身死道消，再無卷土重來之日。


    但古往今來，能修持到此般境界的太殊修士，無一選擇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