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遺言


    離陽其實根本沒見過真正的大魔，畢竟無論是對於他，還是其他修士來說，這種玩意隻存在於傳說之中，是上古時代遺留下的產物，存在於新生紀元的生靈，自然聞所未聞。


    可能也隻有破劫強者有所了解，畢竟這一境界的修士往往都是自上古存活至今，就比如屈星河，他肯定見識過大魔尚未被封印時，肆虐天下的樣子。


    但即便是未曾窺見真貌，由先天一道催生出來，獨屬於先天之影這具分身的特殊神通，先天感應，也不斷警告著離陽，黑石門扉背後的那道莫名氣息，要比這世間最陰晦之物還要更加渾冥，就連半步金帶境的強大元神，光是稍稍發散靈識探查，都刺痛不已，可想而知，其究竟有多麼可怖。


    他也不是沒見過破劫修士，畢竟先前還和大自在寺的尊者談笑風生，但即使是達到理論上最高境界的對方，給他的感受也沒有如今這般絕望，固然可能有並未顯露敵意的因素影響，但也大差不差。


    大魔之名，當之無愧。


    “這下可真的完蛋了。”


    見堵門沒成功，又意識到來者並非尋常之輩，而是傳說中的大魔，離陽便索性放棄了無謂的掙紮，反正他現在也被無形力量拘束，動彈不得，剛才又耗費了過多力量，即便想要逃遁，也沒有辦法。


    當然，也是因為並非真身到場，隻是一具分身，並且什麼法寶都沒帶，即便就此消失，也於本體無礙，沒有多大損失，過幾個月又是一條好漢，否則的話，他肯定拚了老命都要逃脫。


    隻不過，離陽是分身，但一旁的宋遊可不是，對方此時也顯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當即攝迴本命靈寶便打算遁走，也並未多看離陽一眼，正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死道友不死貧道，就算是出身於名門正派，人多半也是自私的。


    隻可惜，為時已晚。


    “？！”


    發覺自己被束縛在原地，根本無法施展遁術的宋遊不禁臉色大變，卻也沒有放棄，一時間又是祭出法寶，又是催動符籙的，可謂是手段齊出。


    然而任憑他如何施為，也擺脫不了禁錮，不免心中一沉。


    恍惚之間靈識發散，沒有探知到離陽的氣機，便忍不住歎了口氣，以為對方先拋下自己逃跑了雖然二人的關係並不算多親密，但起碼也是並肩作戰過的同道，沒想到連提醒一聲都不願，真是不講義氣。


    隻是，待宋遊有些不甘地再一運轉功法試圖掙紮，便赫然發現，離陽其實也沒有逃出去，隻不過多走了幾步在而已，亦是被困在前方不遠處，愁眉苦臉的。


    雖然不算什麼好消息，但起碼讓他心裏稍微平衡了些許，倒不是就見不得其他人好，隻是這種情況下，人多半都會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


    二人對視一眼，宋遊便苦笑一聲：“離兄，看來，你我今日注定要喪命於此。”


    離陽也故作無奈地點了點頭，感慨道：“沒想到此女居然真的與大魔有關聯，早知如此，我說什麼也不會來了。”


    隨即又麵露歉意：“卻是連累了宋兄，若是我當初沒有邀請一同前往，也不會淪落至此。”


    聞言，宋遊卻是眉頭一皺，當即糾正道：“離兄莫要這樣說，此女殺了宋某門中修士，就算離兄不邀請，我也會自行跟過來的。”


    “並非你我之罪，隻是命中該有此劫。”


    離陽微微頷首，附和道：“也罷，也罷，正如宋兄所說，賊老天不當人子，造化弄人。”


    鐺！


    就在二人交談之際，詭異鍾聲卻是突然間再度響起，一瞬間便吸引了他們的目光，紛紛投向那道黑石門扉，隻見原本被合力按壓迴去的大門，如今卻又緩緩開啟，甚至於縫隙比先前還要更大，隱隱約約，能從其中窺見一絲駭人輪廓。


    非人非妖非鬼，真正的大魔絕非什麼尋常陰晦之物可比，乃是這世間另一麵的具現化，是濁與陰的代表，雖沒有域外天魔那般詭異，能夠玩弄人心，但其擁有絕對的暴力，乃是至邪至暗。


    記得有種說法，便是認為這些大魔都是自傳說中念海內所誕生的，乃是諸多生靈的妄念與欲望所凝，而星辰種族何其之多，因為軀體構造不一，相對應的本能也不盡相同，貿然糅合在一起，隻會生出令人極其不適的玩意。


    就比如對於一些妖族來說，吞吃子代是很正常的事，但人族多半做不到，即便有，也是迫不得已，不可能視作習慣。


    雖然這一說法存在諸多謬誤，也未經專人考證，不過至少從其上可以略微窺見，大魔的可怖與扭曲，遠遠超乎想象。


    縫隙正在逐漸擴張，看樣子很快這隻大魔就要完全出世了，而屆時，離陽二人，恐怕會成為對方的開胃菜，念及此處，宋遊便唿吸一窒，心肺沉重，幾近喘不過氣來。


    死亡，從未如此之近。


    為了緩解內心的恐懼，亦或者說是幹脆逃避，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求一些話題，於是便掏出了一枚小巧精致，其上刻有華字的玉佩，端在麵前細看了一會，卻是忍不住傻笑了一聲。


    但隨即，卻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片刻，才像是終於迴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開口問道：“離兄應該也有道侶吧？如今你我皆要葬身於此，不若先想想留些什麼遺言，也好給她們一個交代。”


    苦中作樂，不外乎如是。


    離陽不忍打擊對方，於是欣然同意，掏出紙筆，在其上鬼畫了一通，他自然不可能真寫什麼遺言，就算是假的，也太不吉利了，這不是自己咒自己。


    隻是待他糊弄完，抬首一看，卻是發現宋遊提筆遲遲未下，一個字也沒寫。


    也是，真到了這種關頭，哪裏還能如想象中一般坦然赴死，雖說也不至於驚恐萬分，但最起碼心驚膽顫。


    “唉？離兄這就交代完了？那……便多等一會宋某……”


    注意到離陽的視線，宋遊自然有些尷尬，他這才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將手中的筆按了下去。


    隻不過，還未等他真正動起筆來，那如催命符般的鍾聲卻是再度響起。


    而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因為門扉已然完全撐開，有一團莫名虛影自其間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