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室之中,一堆鬼怪的敲打聲中,丹砂鑽進(jìn)了高見的神關(guān)之中。
高見環(huán)顧周圍。
四周就像是地獄一樣,許許多多的鬼怪工匠,或許都是從地府之中被抓過來,亦或者聘請過來的。
這些鬼怪工匠不斷敲打各種各樣的半透明的‘魂魄’,
對於這點(diǎn),高見也有所耳聞,俗話說‘鬼斧神工’,其實(shí)就是說的這種‘非人工能及的精巧技藝’,鬼工,神匠向來都是技藝精湛的代名詞。
靖江君請動鬼工,可見其手筆巨大,也能看出他對丹砂的喜愛。
高見在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他們錘煉的是那些沒有真靈的神魂。
沒有真靈,也就是說不能算是活物,隻是一種材料。
而神魂這種東西,是一種很神奇的材料。
就高見看到的情況來說,質(zhì)地類似於橡皮泥,或者那種水晶史萊姆之類的東西。
一想到這些東西,很有可能是通過鬼工們捏出各種形狀,然後放入胎光真靈,再塞進(jìn)女性的肚子,全新的生靈就誕生了,高見就感覺到非常的奇妙。
當(dāng)然,高見也可以看見,這些神魂的質(zhì)地也是不同的,有的硬,有的軟,有的有彈性,有的飄忽忽像雲(yún)朵,有的則沉甸甸和泥土一樣。
高見不知道這些不同有什麼分別,但他看見,不同類型的神魂材質(zhì),正在被雕刻,錘煉,鍛造成不同的模樣,組成了一個非常複雜的神魂。
眼前這些給丹砂的真靈補(bǔ)全兩魂七魄的神魂,各種各樣的素材都用到了,目前正在雕琢的那部分就像金屬一樣硬,改變這樣的神魂應(yīng)該相當(dāng)困難,他看見這些鬼工都上銼刀了。
這種複雜的神魂構(gòu)造,讓高見感覺自己多看兩眼都會頭疼。
信息太密集了,傷眼睛,就像是看見了一張紙,沒有標(biāo)點(diǎn)符號,上麵全是芝麻大小的草書,有整整一頁的小抄一樣。
怪不得‘鬼工神匠’會被拿出來相提並論,並且稱之為超越人力的手藝。
但隻看了一眼,丹砂就已經(jīng)跑了過來,並且習(xí)慣性的鑽到了高見的神關(guān)裏,發(fā)出了聲音。
她的聲音活潑了許多,完全沒有高見當(dāng)初一開始見到她時候的那種拘謹(jǐn):“叔叔,高見,你們怎麼來了?”
現(xiàn)在的她,更像是個撒嬌的小孩子了。
看著靖江君青黑的臉色,高見馬上說道:“我來和你打聲招唿的,我要迴滄州了,靖江君和我要去給你報仇了。”
丹砂驚喜道:“真的嗎?那你們一定要狠狠教訓(xùn)一下那幫蛟龍!他們不僅騙我,還幹了好多壞事呢!”
她的身體高興的搖擺起來,以銀色泥鰍的狀態(tài)不斷的擺動尾巴。
“放心吧,你好好在這裏待著,等這些鬼工幫你把神魂打造出來,然後我給你想辦法再生一個肉身。”靖江君馬上說道。
“嗯!那叔叔,高見,加油!”丹砂馬上做出了感激的樣子。
雖然隻有高見看得見。
高見伸手,將手搭在原本儲存丹砂真靈的桃木之中。
桃木為仙木,傳說是,最初的桃林是由巨人誇父追日之時,失敗而渴死,最終丟出手中之杖所化,能將邪氣辟除,像是在懸掛桃符,桃木劍,都有辟邪之效。
辟邪之物用以容納神魂,能讓丹砂的胎光真靈不受邪惡氣所擾,同時也能證明,丹砂的真靈之中本身也沒有邪氣與惡氣。
正所謂‘仲夏之月,萬物方盛,曰夏至。陰氣萌作,恐物不茂,故以桃印長六寸,方三寸,五色書文如法,為門戶飾,以難止惡氣。’
丹砂順著手迴到了桃木之中。
靖江君說道:“你在這裏小心點(diǎn),我很快就迴來。”
“那高見呢?高見和叔叔你一起迴來嗎?”丹砂問道。
靖江君撓了撓頭:“這你得問他了。”
隨後,他看向高見,目光有些不善。
高見搖了搖頭,答道:“短時間內(nèi),我應(yīng)該不會迴東海了,滄州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啊……這樣啊。”丹砂顯得有點(diǎn)失望。
靖江君馬上一把抓住高見,強(qiáng)行把他提了起來拖走,一邊走一邊迴頭揮手:“不用管我們兩個了,你在此好好修養(yǎng),叔叔很快就迴來了!”
他說話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不過高見也不反抗,也隻是揮了揮手:“那,有緣再見了,丹砂。”
“你們小心點(diǎn)哦!”丹砂的虛影飄了出來揮了揮手。
沒有迴應(yīng),大門轟的一聲關(guān)上,一重重的大門,一層層的封印,迅速按次序合攏,恐怕一點(diǎn)縫隙都沒有。
靖江君化作真身,讓高見坐在他的頭上,然後迅猛衝向天空!
高見一時沒坐穩(wěn),連忙抓住龍角,然後就跟著突破海麵,衝上了天!
你媽的,這條龍對我有意見吶?
就在高見腹誹之際,卻看見,海麵是紅色的,在紅色的海麵之上,充斥著許多海獸。
真的是……許多。
周圍的海獸實(shí)在是多的有些讓人害怕,密密麻麻的各類大海霸主,居然有足足上百頭!
各種模樣的強(qiáng)大水妖,都存在在這裏,高見嚴(yán)重懷疑方圓萬裏的海獸都來這裏了……
原生海獸、腔腸海獸、甲殼海獸、毛顎海獸這些常見的類型四處都是。
更罕見的環(huán)節(jié)海獸、軟體海獸、須腕海獸和各種大型魚獸等等等等也為數(shù)不少,其中甚至還有極少見的大型的管棲蠕蟲狀須腕形態(tài)的海獸,甚至有一些出現(xiàn)的海獸他根本都不認(rèn)識,百分之百是什麼深海遠(yuǎn)洋品種。
這些所有的海獸,品階都不低。
而且,這些海獸都在爭搶這片海水。
“龍血?”高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也就是說,在靖江君迴來的這段時間裏,外麵打過一架啊……
沒有屍體,應(yīng)該沒出龍命。
不過這麼看起來,東海也不太平吧,自己能夠等到靖江君迴來,還真的有一部分運(yùn)氣成分在裏麵的。
但這麼看的話……左家在丹砂和靖江君身上也有布局,隻是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破解了。
然而好消息是,他們一定圖謀失敗了,否則的話,自己是不會見到靖江君的。
一個世家的事情,不可能隻有自己一個人在謀算,其他勢力肯定也有份。
明確知道了這點(diǎn),高見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那說明,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fèi),他引來的諸多力量,終於帶來了結(jié)果。
蝴蝶扇動翅膀卷起的微風(fēng),自己這個楔子給大樹造成的破綻,還是能讓他們付出點(diǎn)代價的。
高見看著那些海獸,心中不禁暢快了起來。
靖江君則化作完整的龍軀,騰雲(yún)而上,借助雲(yún)層遮掩自己的身體,同時說道:“小子,你確定之後不迴東海了對吧?”
“靖江君沒必要這麼擔(dān)心,我沒事來東海幹嘛?”高見笑笑,他有毛病才來東海。
“那就好。”靖江君點(diǎn)了點(diǎn)頭,速度極快的在雲(yún)中遊動。
雲(yún)從龍,風(fēng)從虎,當(dāng)真龍在天空翱翔之際,四周自然會有雲(yún)層隨之而上,掩蓋他的行蹤,看起來就隻是雲(yún)朵在飄而已。
高見在雲(yún)中,乘龍而行,俯瞰河山,隻覺得大海無比壯闊,遠(yuǎn)處的陸地?zé)o限蔓延,無數(shù)山嶽矗立其上,令人心胸激蕩。
河山壯闊,波瀾洶湧。
極目平原,龍虎縱橫。
萬水千峰,紛紜大氣。
黿鼉填水,百川如鯽。
萬頃碧雲(yún),煙濤浩渺。
不管看幾次,都隻會覺得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壯觀,那麼的鮮明,如此的絢爛,真真是一卷好圖繪。
“怎麼這幅樣子,像是沒見過世麵一樣。”靖江君說道。
“這幅世麵,再見多少次,都是一樣的感觸啊。”高見感歎。
靖江君聽見這話,突然減慢了速度。
他像是有些感觸,又像是有些驚訝般的說道:“你知道嗎,李騶方和你說了一樣的話。”
高見笑道:“哈哈,是嗎?很正常吧,畢竟你看,這幅河山之景,如此壯闊美麗,又豈能覺得不美呢?”
靖江君搖頭說道:“那可不一定啊,同樣的景色,不同的人來看,看見的模樣也是不同的。”
“你們這些人的心湖廣闊平坦,聰慧的同時還坦蕩,所以這景色在你們眼裏,或許也格外平坦美麗吧。”
話語之間,靖江君突然低頭,那些像高見和李騶方一樣的人,他們,是否都是覺得這世界很漂亮呢?
因為他們覺得很這世界很漂亮,所以才願意去做那些事情?
或許吧。
而高見這邊,他聽見靖江君這話,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對了,說到這個,我還挺好奇的,雖然總說心湖,心湖,我也確實(shí)能感受到心湖的存在,但心湖本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我的感受,還是真實(shí)存在的事物,靖江君你是九境,可否為我解惑?”
關(guān)於這點(diǎn),高見其實(shí)疑惑很久了。
從最開始,他就知道心湖的存在,並且知道每個人的心湖都不一樣。
世界是景物,而心湖映照這些景物之後,人才能夠看見。
就像是比武決鬥輸了,對麵說了一句“承讓承讓”,有的人聽起來是陰陽怪氣,有的人聽起來則是對方的友善表達(dá)。
一樣的話語,不同的感受。
這都是因為,心湖所倒映出來的景色不一樣。
書上說,是因為有的人心湖渾濁逼仄,所以什麼好話到了他耳朵裏都顯得尖銳諷刺,可真的會有這種差別嗎?心湖到底是一個具象的存在,還隻是作為某種形容詞存在嗎?
盡管已經(jīng)親眼見證過自己的‘心湖’,高見卻始終難以理解,到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這片心湖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shí)?
“你才三境,就在思考這個了?你是想破神關(guān)?”靖江君問道。
“是。”高見點(diǎn)頭。
“那我可不能多說了,多說了反而是害你,你要知道的是,心湖……是真實(shí)存在的,就可以了。”靖江君答道,然後,他突然又接了一句話:“說真的,你能問出這個問題,我突然就放心了來著。”
“放心了?”高見疑惑。
“哈哈,你知道之前你在和我侃侃而談李騶方的事情,還有楔子,布局什麼的,我心裏可是相當(dāng)驚訝的,感覺你可能是什麼重修的怪物。”
“不過現(xiàn)在來看,你雖然心思深沉了些,但終究還是個少年人啊。”靖江君說道。
“唉,不太理解你們的刻板印象和思維定式是哪兒來的。”高見搖了搖頭:“我心思一點(diǎn)也不深沉,我隻是比較聰明而已。”
“看得出來。”靖江君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話語之間,高見往下掃了一眼,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地方。
璃金門。
不知不覺,就聊天這麼點(diǎn)時間,他們已經(jīng)趕到璃金門的所在了,速度真快。
隻是,從天空往下看去,璃金門的那臺四境機(jī)關(guān),碎了?
四周滿是戰(zhàn)鬥的痕跡,還可以看見那臺四境機(jī)關(guān)的破碎現(xiàn)場被人封鎖了,周圍都豎起了陣法,阻止任何人進(jìn)入,還能看見一些官府之中的人正在最底下巡邏。
不過雖然機(jī)關(guān)碎了,垃圾場卻還在正常運(yùn)轉(zhuǎn),不過這一次不止是小孩子了,許許多多的大人,各種各樣的打扮的人,都在裏麵撿拾,甚至還能偶爾瞧見火並的光。
沒了璃金門,垃圾場這塊大肥肉總有人想吃下來,地方官府估計也希望有人能夠掌握垃圾場,這樣一大堆垃圾就有地方可去,而不是堆在原地膈應(yīng)人。
“在看什麼?”靖江君停了下來。
“我在看那個,我之前和丹砂逃命的時候,在那裏打過一架,還挺兇險的。”高見說道。
“噢,我知道,丹砂和我說過,你以二境之身,臨陣突破,強(qiáng)殺了幾十個二境,七個三境,最後利用丹砂反殺了四境機(jī)關(guān)師,對吧?”靖江君想起來了,丹砂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和他說了。
“嗯,不過這裏後來還有戰(zhàn)鬥嗎?”高見盯著被破壞的四境機(jī)關(guān)。
“我看看。”靖江君往下認(rèn)真看去。
“噢,猿嘯青蘿的琴韻,還有水神和巫覡的聯(lián)手,應(yīng)該是左家,還有燕閣的鍾瑜,猿嘯青蘿就在鍾瑜手裏,很有名氣。”靖江君說道。
高見訝異:“燕閣幫我攔下了左家的追兵?”
“應(yīng)該是。”靖江君點(diǎn)頭。
高見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知道了……那走吧,迴滄州,百萬裏,要多久?”
“明天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