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邊上的其他水妖和夜叉將軍們,清晰的感受到了信號。
整個湖岸所有人族聚集地,其鎮(zhèn)守的守衛(wèi)和將軍們,他們的性命都和各種禁製聯(lián)係在了一起,這不僅能讓他們控製這些禁製,同時在他們死後還可以觸發(fā)禁製。
觸發(fā)之後,不僅其他地方收得到消息,就連龍宮那邊都能看見不對,根據(jù)情況是選擇觀望還是派人來支援。
畢竟,人族聚居地可以說是龍宮最重要的資產(chǎn)之一。
“什麼?書院那邊有人入侵?”
“走,去那邊!”
“什麼人敢襲擊這裏?他們不怕龍宮的嗎?”
“別管那些了,快趕過去,要是書院被吃光了,那問題就大了!”
卻見,十幾個巡海夜叉,再有十幾個各色水妖,有龍蝦,水蛇,魚妖,烏龜,水鳥,各種各樣,一共三十來個三境,朝著書院的方向衝去!
本來,在湖邊還有一位四境巨鱟將軍的坐鎮(zhèn)。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幾個時辰前,巨鱟將軍被龍君召喚去了湖中心,說是要備武。
所以,現(xiàn)在的湖邊,隻有三境的妖怪。
但也很多了。
三十多位三境,妖氣彌漫,血腥陣陣,從各種不同的路徑上,匯聚來這裏。
這座湖岸,本身是一個圓形的,圍繞著湖岸,有三十多處聚居地。
此時此刻,三十多路妖軍,有的從岸上來,有的從湖對麵趕來,還有的斜著穿過來,各自路線不同,但基本上都是三境帶著一堆一二境,朝這裏趕去。
一路浩浩蕩蕩,算總數(shù)的話,各種一境二境的小妖足有上千!
畢竟,書院是最貴的地方,那裏的血食是專供龍宮的,平素就連龍子們都難得吃一隻,可馬虎不得。
各種水妖和巡海夜叉行動的時候,卻見水麵上乘風破浪,水底下有陰影潛藏,岸邊有妖怪橫衝直撞,甚至天上也有水鳥妖怪騰空而起,迅速飛來。
一時之間,整個河岸,熱鬧非凡。
距離最近的,是一處由蟹將軍所負責的場地。
他距離最近,所以來的最快。
可以看見,湖岸邊上,金黃色的螃蟹,巨大的身軀足有六七丈寬,像是小山一樣撞來撞去,身上到處都是猙獰的倒刺,兩對蟹鉗哢嚓哢嚓,身後跟著一隊比人還大的蟹兵,排成一隊,飛速奔跑。
就在他們走到半路的時候,隻見遠處的一處高地上,猛的飛來一塊巨石!
巨石恐怕有幾十萬斤!從天而降,唿唿聲恐怖至極!
“閃開。”蟹將軍上前,揮動鉗子,一下將巨石打碎,而一身甲殼毫發(fā)無損。
但就在石頭碎裂的瞬間,在石頭背後,藏著一抹刀光。
螃蟹的兩個眼柄,在碎石的遮掩下,被鋒銳的刀光直接削掉。
高見是趴在石頭上一起來的!
他在山上,是先丟出石頭,然後再狂奔跳上巨石,跟著巨石一起前來,抓住機會,直接切了眼睛。
這種近海螃蟹,時常把整個身體埋在泥沙裏,全靠把眼睛豎起露在外麵,好像潛望鏡一樣觀察外麵,所以有兩根長長的眼柄,豎起來就像兩根棒子。
用高見的話來說,就像蟹老板那樣。
巨大的身軀,堅實的甲殼,不妨礙你的眼柄擺在外麵。
“啊——!”蟹將軍發(fā)出一聲慘唿。
然後,高見輕巧的把貪錢拍在對方腦殼上。
小山一樣的身軀,一樣收入其中。
不愧是尚書給的法寶,就是厲害。
底下那一幫小螃蟹,隻感覺自己麵對了一道颶風。
不過幾秒,小螃蟹已經(jīng)被高見砍成了蟹塊。
而那位蟹將軍甚至都沒能走出錢眼。
“咦?這個這麼弱?居然連幻境都沒看穿?”高見驚訝,然後將膿血一倒,頓時染紅了一片海域。
體積大,血也多。
不過,貪心啊。
隻多了一些貪心,就死在了錢眼裏麵,哪怕是三境也是如此。
之前那二境的金烏龜都沒死在錢眼,這三境的螃蟹卻死了,心態(tài)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呀。
高見收刀。
下一處。
今天得加大班了啊。
第二路妖軍。
這是一隊水蛇,或許是有特定的化形法,所以上身是人,下身是蛇,生有四臂,各持一對刀劍。
這次偷襲失敗了,水蛇們靠味道感知的,高見還沒露麵就已經(jīng)暴露了。
水蛇們以那位三境將軍作為核心,繞成一圈,組成千刀千劍陣,朝著高見砍來,好像是要將他剁成肉醬一般。
高見看都不看,隻是格擋三境水蛇的攻擊。
至於其他水蛇的刀劍?
那些武器砍來,然後從高見的身上滑走了。
如何樹實,果實不畏水火,食之者不畏白刃。
辟除金氣!刀槍不入!
很顯然,這一幕超乎了水蛇們的想象,以至於那個三境還以為自己被陣法保護的很好。
也是,如何樹實這種東西,就算不談價格什麼的,這玩意兒白山江水族買都沒地方買,不賣給你的。
抓住這一瞬,高見挺身刺入,一刀砍了對麵。
接下來,又是一番收割。
然後……下一路。
下一路,是烏龜。
哎呀,烏龜呀……
高見深唿吸了一口,隻覺得心跳的速度都變快了。
那頭老烏龜?shù)尼崴脤Π桑?br />
那可真得把你龜殼都打爛啊。
這次高見沒有用什麼心機,他真的硬生生砍開了龜殼,把他們剁成了碎塊。
鳳冠粟,似鳳鳥之冠,食者多力!
高見此刻的力氣,早已突破了百萬斤!砍龜殼和開罐頭沒什麼區(qū)別。
那是絕對的暴力,此刻的高見所展現(xiàn)的實力,哪怕不用戰(zhàn)術(shù),也遠遠不是這些烏龜能比的,再加上鏽刀鋒銳,和開罐刀一樣,
這麼多大鱉,晚上吃十全大補湯,補一補陽氣。
高見於是再奔赴下一路。
下一路,是一隊蚌女,或者說,蜃女。
這一堆珍珠蚌,高見倒是有所耳聞,傳言白山江有一些蜃女修行幻術(shù),能幫人往返於極樂之境。
俗話說‘海市蜃樓’,蜃氣本身就能形成幻境,這些蜃女的幻境更是幾乎不可分辨,傳說她們豢養(yǎng)的人族,都是在極樂之境生活,睡在蚌殼之中,沉溺於溫柔鄉(xiāng)內(nèi),皮肉都透出一股‘沒吃過苦’的味道,很多妖怪都好這一口。
高見衝過去,果不其然,被她們的幻境籠罩。
然後高見就閉著眼睛把她們?nèi)靠乘懒恕?br />
螢火芝,食一枚,心生一孔。食至七,心七竅洞澈,可以夜書,心有七竅玲瓏,便不為眼所迷。
此刻的高見,這種程度的幻境,可沒辦法迷惑他。
這些蜃女對自己的幻境似乎很有自信,所以死的相當安詳。
再下一路,是在書中,是一隊鰻魚,自詡為‘半蛟’,有操縱雷霆的天賦異能,隻是不能操縱風雲(yún),所以是‘半蛟’。
然後高見就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
操縱雷霆?
是天雷,神雷,還是龍雷?
好像都不是啊,隻是單純的閃電而已。
唉,那就給你們露一手吧,這是來自真龍親傳的龍雷,由丹砂親自傳授給高見的‘毒火’。
一隊所謂的半蛟,堅持的時間還不如那隊蚌女呢。
敵方,三十幾路妖軍。
己方,高見一人。
勝算……
百分之一百。
現(xiàn)在的高見,經(jīng)過了那一堆天材地寶的滋養(yǎng),再加上他那超群的武藝,反應(yīng)速度,還有‘扳機’的小竅門,讓他的戰(zhàn)鬥力根本不是同境的這些妖怪能比的。
他可是能力戰(zhàn)同境的左家神將和巫覡的。
非要說同境和高見戰(zhàn)鬥,你得上那些大世家核心嫡子,亦或者大仙門真?zhèn)鞯茏幽莻級別的吧?
路邊來的幾條山精野怪,還是分隊伍來的,麵對高見,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敵。
尤其是,現(xiàn)在的高見,是卑鄙形態(tài)高見。
高見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是會;ㄕ械。
他之所以之前不耍這些,是因為他不想,而不是他不會。
當高見真正把某個群體視作敵人的時候,他才會感受到高見的心機。
分段擊破,各自引導(dǎo),通過規(guī)劃和觀察整體妖軍的進展,用各種各樣的手段進行針對,針對不了的就暴力碾壓。
分配體力,規(guī)劃路線,製定戰(zhàn)術(shù)。
高見的腦子在此處開始了全力思考。
這些妖軍,隻能感受到好像神出鬼沒一般的身影在戰(zhàn)場之上穿行,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裏,似乎所有的妖軍都在在進入那裏之後消散。
在第又一支支妖軍毀滅之後,其他的十五路妖軍動搖了。
他們不再分路前進,而是開始朝著某一個方向匯聚。
此刻,天色已暗。
月亮非常明亮,如果讓專業(yè)的賊來判定的話,肯定不是一個做事的好時間。
不過很可惜,高見不是專業(yè)的,他還挺喜歡亮堂堂的。
湖岸邊上,水中和陸地上,都有集結(jié)起來的妖軍,沉默著往前,就連那些三境妖將也沒什麼動靜。
周圍奇異般的安靜。
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麵對的到底是什麼,而且也不明白……為什麼龍宮那邊還不給支援?
發(fā)生了什麼?
但湖中心依然平靜,是龍宮覺得事情還不夠大嗎?
反正不管怎麼說,要是上麵追查下來,他們都脫不開責任,倒不如集結(jié)在一起,幹掉那個人,搞不好還能得到封賞。
於是,大軍集結(jié),一起沉默的在夜色中前進。
被妖軀打碎的浪花幻化出各種姿態(tài),有的像飛行在黑暗中的白鳥,有的像爬行在海麵上的白蛇,但這些碎裂的白浪花,迅速被前進的妖軍給甩在了後方。
岸邊到處都是灰色的條狀物,那是被衝上岸邊的海藻。
晚上的氣溫很冷,不過對於這些妖怪來說,不是那種非常極端的氣溫,已經(jīng)不太能影響到他們了。
然後,妖軍們突然停下了。
在那個方向……
他們看見了一個血人。
但他沒有傷勢,渾身上下幾乎結(jié)塊的鮮血都是別人的,其中有他們同族的,散發(fā)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那人甩了甩刀,似乎在這裏等待已久了。
刀鋒冰冷,殺氣淒厲,對方的身上似乎隱藏著某種狂暴的特質(zhì)。
許多小妖,在這一刻都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扼住了,恐懼感讓他們渾身上下都軟了下來,令人戰(zhàn)栗的恐懼讓許多小妖難以自拔,彷佛渾身的血液都凝結(jié)了。
隻是出現(xiàn),小妖們組成的陣勢就已經(jīng)裂開了,前後脫節(jié),上下不協(xié),無法形成穩(wěn)定的軍陣。
“都站穩(wěn),站穩(wěn)!”有妖將厲聲嗬斥道。
但他也有點虛。
這種壓迫感……
是某種意義上的‘神意’嗎?
如果是神意的話,那說明是打開了神關(guān)的對手?是四境?五境。
不可能吧!
但想了想對方的戰(zhàn)績,想了想已經(jīng)有十幾個三境同僚死在了對方手上……
天氣很冷,但是……與寒冷截然不同的一股寒氣瞬間襲上心頭,一股被獵食者盯緊了的感覺傳遍全身,甚至讓皮膚和指尖都開始發(fā)麻!
周圍的寒意緊緊攫住了心髒,四周的風好像在無聲地尖嘯著。
月夜之中,妖軍們,似乎能感到那人投來炯炯的目光。
“哎呀,你們終於來了,我等好久了!备咭娍粗蔷奂饋淼难,長舒了一口氣。
十五個三境啊,上千個一境,二境。
這可真是……檢驗自己的好地方啊。
妖軍們沒有迴話,那十幾個三境水妖和巡海夜叉確認了高見的修為。
是三境。
能打。
然後,他們發(fā)起了衝鋒。
為首的是一隻巡海夜叉,雙手執(zhí)鋼叉,衝鋒在前。
下一刻,刀鋒撕碎了喉嚨,沒有什麼太大的聲響,隻發(fā)出奇怪的咕噥一聲,鮮血四濺而出,不過隻有一點輕微的骨頭折斷聲,他就倒了下去。
這一下,高見是全力。
需要迴氣。
其他人也知道,這一下肯定需要迴氣。
於是,十幾種不同的武器朝著高見襲來,有鋼叉,有蛇刃,有長矛,有鐵鞭。
高見輕叩牙齒,身體猛的跳了起來,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重新迴正了架勢。
高見完全不感覺累。
搖枝粟,無風常搖,食之益髓。
髓盛而精氣盛,哪怕大出血都能很快恢複元氣,所以他鏖戰(zhàn)一天也不累。
戰(zhàn)鬥依然在接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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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月上枝頭。
書院很快傳來了炒飯的香氣。
是蟹黃炒飯,還加了蝦仁。
書院所在。
“好吃啊,這大蝦仁材料好,味道就是好啊,汁水大味道足,來來來,今晚不吃不行的,你們也坐,坐,這可是我親自下廚!”
高見邀請數(shù)千村民,開了一場大宴。
宴會的材料都是當場整的,湖邊不缺鹽,也不缺水,就是差點油。
油還不簡單嗎?現(xiàn)場熬油不就了。
那麼多龜鱉,蟹黃,蝦仁,蚌肉,魚肉,高見的刀法又好,唰唰唰幾下搞起來,也不用加什麼香料,用那種土灶大鍋翻炒一下可以出鍋了。
清一色的清炒,清蒸。
你要說手藝有多好,那未必。
但材料到這裏了,味道也肯定差不到哪兒去,比平時吃的肯定要美味多了。
隻是這些東西有點太補了,多吃可能會流鼻血,甚至補的頭暈,發(fā)燒,所以量並不是太多。
幾千人,一人一碗,也就個三四百斤肉而已,四五隻蝦兵就夠了,還不談那些動不動大如樓房的妖怪呢。
至於別的屍體,高見拿了點蜃珠,拿了一些龜甲片,再拿了點一些妖物身上的珍稀材料,準備以後拿去賣。
其他的肉什麼的,黃什麼的,就送給這些村民了,留給他們臘幹了帶在身上,路上吃。
妖能吃人,人當然也能吃妖,沒什麼特別的。
“對了,吃完飯之後,大家都和我一起,去把路上的那些妖怪都搬過去,屍體處理一些,不能放壞了,把這些臘幹,風幹,然後造點輪子,整點獨輪車,把肉幹都放上去,我?guī)銈冝捝癯 ?br />
“還不止你們,這附近湖岸邊上,所有的聚居地,能走的,願意走的人,咱們一並帶上,肯定都夠吃!”
高見對所有村民如此宣言道!
沒錯,高見要把他們送迴滄州境內(nèi)!
現(xiàn)在這些肉,正好當儲備糧以及路上的幹糧。
這些開了竅的妖物,他們的肉,能量密度很高,吃一口半天不餓,一塊肉幹吃下去,能支撐人幹一天重體力活。
甚至說是吃了這種肉,反而應(yīng)該多幹點活,多出去長途跋涉,這是好事,如果吃了不消耗出去,反倒是會因為補的太厲害,損傷到元氣。
吃的多,練的多,也是一種促進身體,打熬氣血的方式,可以說是所有武者入門的基礎(chǔ)方法,沒有之一。
而這些肉的量也不用擔心,甚至可以說,因為高見殺的太多,這一路上都肯定吃不完,等到了滄州的那些荒郊野嶺,還能支撐他們開荒,播種,對當?shù)毓俑欢悾嵩谀茄Y建個新村子,再挺到明年收獲,都還能有所餘裕。
若非大家都是小超人,人人都有幾百上千斤的力氣,甚至搬都搬不動這麼多肉!
誠然,把這些妖物的屍體賣出去也能賣很多錢,少說幾千金是有的,但高見壓根無所謂,不是很在意。
能把這些人送到神朝境內(nèi),是他對周先生的承諾。
幾千金而已,還買不到高見的承諾。
聽著高見的話,村民們麵麵相覷。
說實話,高見的話有點過於夢幻了,讓他們有點……茫然無措。
這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了個大金餅,人的第一時間不是狂喜,而是茫然。
不知道要怎麼做,不知道會麵對什麼,好像是好的……可又覺得有些怯怯的,不知道該不該去摸這個大金餅。
高見也不管他們的反應(yīng),等他們把東西吃到肚子裏去,自然就能想明白了。
在那之前,先吃飯吧。
這蟹黃炒飯,真好吃。
高見這邊渾身是血,唏哩唿嚕的幹掉三大碗蟹黃蝦仁炒飯,隻覺得打的一天消耗的精力都彌補迴來了,隻要再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那就完美了。
但就在他想睡覺的時候,書院的那個先生朝著高見走了過來。
此刻,月光皎潔。
下麵的村民和書院的孩子們在分飯吃,香味已經(jīng)傳過去了,大家都流口水了。
而這位周先生的師弟沒有吃飯,而是等著高見吃完,放下碗,然後朝著高見走了過來。
高見也看見了對方,站了起來。
在書院旁邊的空地上,兩人對視了一下。
然後,他突然跪了下來,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開口的時候,卻沒繃住,泣不成聲。
高見沒有扶他,隻是看著他哭。
說實話,高見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故事。
但他知道……此刻,這個人,一定很想哭吧。
高見是見過周先生的,雖然隻見了一麵。
但那一麵,印象深刻。
在老龜?shù)拿{迫下,他依然顯得鎮(zhèn)定自若,自稱想看看‘盛世’,說神朝治世有四經(jīng),他隻看了兩本半,所以隻能為虎作倀,成為‘飼養(yǎng)員’。
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不想活了。
但見了這些村民,高見卻覺得,他比那些學(xué)了四經(jīng)的,學(xué)的紮實多了。
雖然到了最後,高見都隻知道對方是‘周先生’,具體叫什麼,都一直不清楚。
對於眼前的這個周先生的師弟,高見也很好奇。
他到底是怎麼才堅持活到現(xiàn)在的?
在這個神朝境外,被妖物豢養(yǎng)為血食,隻靠兩本半撿到的書籍支撐著,支撐著去讀書,去教育那些村民和孩子。
所以,這個村子沒有被改換風俗,沒有被顛倒黑白,沒有變成徹底的飼料。
都是靠他們師兄弟兩個。
而他們撿到的書,甚至沒有神韻,隻是一些文字,在神朝境內(nèi)隻要幾十錢就能買到。
幾十錢的書。
卻在這神朝之外,綻放出了這樣的光彩。
他們師兄弟兩個人,甚至……從來沒有去過啟運神朝,他們隻是根據(jù)書上的文字想象著。
哭了好一會,他才沉重的磕了個頭,然後站了起來。
“周生,大人,我的名字叫周生!彼亮税涯,對高見說道。
“好,周生,辛苦你了!备咭娮呱锨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如此說道。
聽見高見的聲音,周生再度恍惚了一下。
他沒有自謙,也沒有推脫,隻是有些恍惚。
真的是……辛苦了啊。
他和師兄兩個人。
他們師兄弟,是這湖岸邊上這麼多村落裏最聰明的兩個人,唯二兩個自學(xué)到一境的,唯二兩個和周圍格格不入的,也是唯二兩個經(jīng)常不開心的。
他和師兄時常會想,他們這麼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明明沒有見到過神朝。
明明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的幻想。
明明不需要讓這些普通的村民在死前都要承受心中的痛苦……
他們師兄弟,擅自把那幾本書當成太陽,如此才能幻想著有朝一日可以照亮他們的全世界。
可這樣,是對的嗎?
他們大聲叫嚷的東西,使不幸的村民們遭受到了無法言說的苦楚,對得起他們麼嗎?
而且,知道了又怎麼樣?
能改變嗎?
龍宮的勢力如此恐怖,怎麼才能解脫呢?
自以為是的清醒,故作清高的書院,真能解決事情嗎?還是說……隻是一如既往的‘書香氣的血食’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過去的日子越堆越多。
每天都會毫無驚喜的開始,毫無驚喜的結(jié)束。
每天都是嶄新的一天。
可是,每一天真的是嶄新的嗎?
毫無改變,每一天都好像如昨天,每個昨天都像是前天。
每個新的一天,都一如過去的每一天。
所以周先生死了。
他不是死於龍宮之手,而是死於自己。
是自己的良心殺死了他自己。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普通人大概會自然而然的認為,一個一心尋死的人會選擇最容易、最方便、最少痛苦的方式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但他選擇了以一種幾乎痛苦的難以名狀的方式:“成為血食”來成為自己最後的終結(jié)。
他在用自殺的方式完成著最後的‘自我安慰’。
這樣的自我安慰,還要持續(xù)多久?
周生不太清楚,也不明白,如果說村民們還因為他而懷抱著希望的話,那周生自己反而渾渾噩噩了起來。
周先生離開之後,周生自己變成了新的周先生,對孩子們教導(dǎo)著他自己也不信的神朝四經(jīng),每日訴說著他曾經(jīng)相信,如今卻懷疑著的那些書本上的文字。
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的是什麼。
這可能隻是一種‘慣性’,一種習(xí)慣,一種對先前生活繼續(xù)延續(xù)的,習(xí)以為常的事情,哪怕他在懷疑,但他依然在做這些。
事到如今,周生站了起來,他看著高見,但眼睛並沒有高見的影子。
透過高見,他似乎在眺望遠方。
遠處,那些昏暗的地方,便是蒼穹的深處,在黑夜之中,蒼穹似乎昏暗無比,所有的光亮都隻不過是漂浮在表麵之上的虛幻。
但是,如果多看一會,人就會立即會發(fā)覺,這些黑黢黢的地方不過是些浮雲(yún),那不是蒼穹的深處,那隻是天空上飄著的一些浮雲(yún),一些山影罷了。
而蒼穹的深處,卻始於這些浮雲(yún)山巒的邊緣和拐角,在那比雲(yún)層更高遠的上空。
雲(yún)層和山巒遮擋了光明,讓人隻看見了黑暗之處,但唯有那一片潔瑩澄澈才是真正的重點。
撥開黑暗的雲(yún)霧和山巒的遮擋,終於見到了那雖然有些黯淡,但依然微微亮著的天空。
他的心思似乎也隨之而沉沒入一望無際的天際內(nèi)裏。
在那個地方,繁星閃耀的天空,莊嚴地表露著自己的光明。
周生再度深吸一口氣,用袖子蘸了蘸自己的眼睛,隨後說道:“高先生!
先生,是他理解裏,最高貴的稱唿。
先生,謂父兄,老人教學(xué)者。
“你說!备咭婞c點頭。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看剛剛這人的樣子,他的內(nèi)心一定波濤湧動吧?這時候還是不要掃興來的好。
“神朝,很好嗎?”他像是詢問,又像是希望獲得某種必然的答案。
聽見這話,高見果斷搖了搖頭。
“神朝一點也不好,這個地方是妖吃人,那裏是人吃人,甚至白山江水族和神朝世家還勾結(jié)在一起,搞了一套血祭,白山江水族,在神朝也是和這裏一樣吃人的!
聽見這話,周生愣住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高見會這麼迴答。
不是……
神朝,和這裏一樣?
就在他愣住的時候,高見繼續(xù)往下說道:“但是……有你們這種人在,不管是什麼地方,都會變好的!
“和我一起去神朝吧,那邊還有和你一樣的人,不過都是些苦大力,剛好缺幾個喜歡讀書的,這些小孩和我一起去,說不定還能修行呢!备咭娦Φ。
“好。”周生點了點頭。
神朝不好……嗎?
去看看吧。
不過,在那之前,在他上床睡覺之前,就再望一會這些綴滿星星的天穹吧,它們也許會帶來什麼別的想法或者夢境呢。
高見很快就睡覺去了,而村民們則自發(fā)收拾了鍋和碗筷什麼的,清洗之後,他們很快開始了收集那些妖獸肉的過程。
大塊的妖獸,高見已經(jīng)全部幫他們搬過來了,甚至都切好了,直接搬過去就能晾曬,他們隻要收拾一下看看怎麼晾曬就行了。
至於別的地方,其實還有人,畢竟這湖岸邊上,有三十幾個人族的聚居地呢。
高見準備明天再去看看,去瞧瞧這些人還能不能救。
如果不能的話,他準備就把他們放在這裏,因為已經(jīng)定型了的思想沒有那麼容易改變,倒不如放他們在這裏自生自滅。
而如果他們能救的話,高見會把他們一起帶上,一起帶迴滄州。
但這些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打了一天,現(xiàn)在睡覺最重要。
等到第二天……
高見起床,伸了個懶腰。
伸懶腰的同時,高見用餘光看見,靖江君正在不遠處的湖邊站著。
於是他三兩下起床,用水拍了拍臉,快速騰挪,一個大跳飛出幾十丈,然後踩地又跳,三兩下就跳了過去。
他沒什麼輕功,但隻要力大,就能做到和輕功一樣的事情。
幾下跳到靖江君的旁邊,高見說道:“已經(jīng)解決了?”
“解決了。”
“具體情況呢?”
靖江君打了個飽嗝:“嗝~~!吃飽了!
“有給我留嗎?”
“有,給你留了個紀念品。”他說著,丟過來一顆蛟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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