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馬上就收拾東西出門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需要去城外取一樣東西。
李俊的‘法寶’。
沒錯,他也是有法寶的,而且是貨真價實的法寶,是他撿到的。
李俊自從那天,高校尉屠戮百神的雨夜之後,運氣就一直很好。
先是被高見選中成了工頭,然後發現了自己的修行天賦很好,再之後,發愁力工沒沒什麼文化,高見就送來了一個讀書人。
再之後,他覺得無法自保的時候,又恰好在一次江湖搏殺的事後現場,撿到了一個法寶。
現在,他缺功法的時候,又恰好有人找到功法來了。
不得不說,李俊自己有時候都會感歎,老天未免也太眷顧他了吧?
可真要說眷顧的話,怎麼不直接把他投胎到大富之家呢?
真是的。
簡單的和周生溝通一下,他又裝了一些錢,又從米缸裏舀了一碗高粱米裝在小袋子裏,想了想,又從房簷上取下一塊去年存的臘肉,切了二兩。
接著,李俊離開了自己的住處,朝著郊區去了。
畢竟是法寶,放在外城裏不保險,他是寄存在了城外的一戶農民家裏。
一路上沒什麼阻礙,很順利的就來到了那戶農民那裏。
農戶周圍種著許多的靈材,他自己似乎是剛剛忙活完,扛著一些工具正在往家裏走。
李俊連忙走上去,揮手喊道:“老西,我來了!”
名叫老西的農戶聽見這聲音,連忙轉身:“哎喲,李工頭!吃了沒?”
老西也是力工,不過不是全職,他在力工裏,條件算是比較好的,自己家裏有地,農閑的時候就出來做點工,賺點錢,不至於坐吃山空。
李俊走上田坎,穩住身體:“上次放你這裏的那麵鏡子,還在嗎?”
“在,在,工頭交代的東西,我還能忘咯?怎麼,是要拿迴去了?”老西問道,語氣雖然親切,但並不怎麼恭敬,沒有那種低聲下氣的感覺。
因為李工頭平時對人就是這樣的,大家雖然敬佩他,但都不怎麼怕他。
“是,走吧,正好去你家坐一坐。”李俊笑道。
老西點了點頭,然後帶著李俊進了自己家。
因為老西的條件不錯,有自己的地,所以他是有媳婦兒的,和力工大多打光棍不一樣。
他媳婦是個普通農婦,膀大腰圓,有一把子力氣,看著比老西還壯。
李俊走進去就笑著說道:“嫂子好,我就來坐一坐!”
“喔!工頭!快坐快坐,我去給你倒水。”那個農婦本來還滿臉都是蠻橫,但看見走進來的是李俊,馬上變成了笑容。
李俊給力工們漲了不少工錢,所以大家都不討厭他。
李俊也笑著打了招唿,找了個地方坐下。
老西自己看著精瘦精瘦的,老婆卻長得壯實,可見他還是挺喜歡這個老婆的,他好像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李俊記得,他是生了七個還是八個孩子,最後活下來的就是這三個,一個大兒子在家幫他幹農活,以後估計是要繼承這些土地,現在應該還沒迴來。
二兒子出門闖蕩找活路去了,聽老西的說法,好像是在別的縣城裏學木匠。
女兒則早早的就嫁人了,收了一筆彩禮,就再也沒見過了。
而老西那邊,則和老婆走到了後麵的廂房,在裏麵壓低聲音偷偷說著悄悄話。
“這個工頭,來的還真不巧……殺豬也得除夕之後再殺,現在這個節骨眼,家裏還真沒多少東西。”老西撓了撓頭。
他老婆也一臉愁容:“今年種藥材收成還不好,要不是漲了一波力工的工錢,說不好豬都要賣了,老二去拜師又拿光了家裏的臘肉,本來這個冬都有點過不下去,這時候來拿什麼招待啊……”
最後還是老西一拍板:“你去地窖挖點紅薯,我去煮點水。”然後思慮一二,又補充道:“今天多放點薯,把皮也刮了,少放點藤葉,就一頓早餐,沒肉就沒肉了。”
然後他又說道:“地窖旁邊有個筐,我昨天在山上撿的蘑菇,之前我已經自己煮了吃了,沒事,沒吐也沒死,我還想著曬幹了存到過年的時候吃,幹脆一起煮進去吧。”
“好,多放點好貨。”老西的老婆點了點頭,然後就麻利的下地窖去了。
不一會,水就燒了起來。
而李俊則主動走了過去,將自己帶的高粱米和臘肉丟進了沸水裏。
老西滿臉不好意思,但又有些高興,不停說著不好意思。
等到老西的老婆從地窖裏爬出來之後,也是笑的嘴都合不攏,連連道謝,之前的愁容也都消失不見了。
李俊則隻是擺手,在這裏吃了一頓高粱紅薯蘑菇臘肉燉的爛稀飯,然後就拿走了自己寄存在這裏的一麵鏡子,離開了這裏。
走之前,李俊又看了一眼周圍的村子,不少人都在和他打招唿。
今年的年景,也很不錯啊,老西家的豬都能留來自己殺了,等到年底,他家今年一年就不愁肉吃了,那頭豬得有三百斤吧,去掉骨頭,剩下的都能吃,天天都有肉吃。
熬過今年,來年就是好日子咯。
要知道,放在以前,他家是不能殺豬的,養的豬都得賣出去補貼家用,不然全家都得凍死,而且也養不到這麼肥,得虧了今年的炭價格便宜。
李俊這麼想著,將目光收了迴來。
大家的日子都在變好啊,希望明年會更好吧。
於是,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肚子吃飽了,該去見那個教習了。
其實不一定非得在老西家吃一頓的,但他有種‘預感’,覺得不吃的話,可能會有點問題。
不知道預感是哪裏來的。
但是,自從那一天屠戮百神的雨夜之後,李俊就時常會生出這種預感,每每他順著這種感覺去做的時候,基本上都會發生好事,或者規避掉壞事。
久而久之,他也就養成了順從這種預感的習慣,今天也是如此。
離開了村子的李俊,花了一個時辰左右,一路小跑,來到了內城和外城交界的一處城牆。
城牆下麵支著許多的攤子,還有一些擠擠挨挨的木棚子,都是民居。
滄州外城人多,自然擁擠,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會有人建房子,反正也沒個規劃,大家全靠自己爭搶,為此還時常爆發各種各樣的衝突。
人們隨心所欲修建房屋,完全無視別的建築,街道和小巷子雜亂無章地交織在一起,互相糾結,遠看如同蜘蛛網一樣。
混亂,但混亂之中,卻井井有條。
因為,在這一團亂麻之中,其實早就已經通過暴力或者別的什麼,構建了一套獨屬於這種混亂的秩序,是這裏的‘風俗’。
在一間小房子裏麵,李俊見到了那位教習先生。
是個和周生差不多大的儒生,穿著一身青衫。
讀書人和老百姓都喜歡青衫,所以青衫總是能在各處看見,對讀書人,尤其是儒生來說,這些文人雅士喜歡青,因為它是“五行之正色”,代表著晨昏相接之時,與春在四季中的生機意象匹配,能夠彰顯自己的清風。
正所謂“青,東方色也。從生丹,丹青之信言必然,所以君子服青色。”
至於老百姓愛穿青色,倒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主要是青衣的造價便宜,青色染料是最好得到的,很多草木的汁液都能拿來染青色或者綠色。
李俊看著對方,然後走上去,微微躬身。
然後,叫出了他的名字和稱謂:“陳舟,陳教習,久仰大名了,我早就聽周生誇讚過你的學識,今日一見,確實一身正氣,是讀書讀進心裏了的啊!”
李俊叫著他的名字,然後主動和他握手。
這是李俊在這些個月打交道的時候學到的東西。
雖然叫出名字,微笑,還有稱讚這些事情聽起來都很小,可這些細節所產生的效果決不可輕視。
如果態度是“不偏不倚”“公事公辦”,難免會讓人覺得冷血,覺得缺了點什麼。
不管是誰,其實下意識裏都會想讓自己能獲得一些特殊服務,讓自己成為‘特別’的。
所以,李俊練成了一套讓別人感到“特別”而設計的社交措辭和禮節話,臉上的笑容也隻是為了表演出一種和諧親切的氣氛罷了。
現在就是這樣。
他展現出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就是,這隻是給不特定多數的人提供的一種“特殊服務”,你是特殊的。
哪怕這其實並不特別,他對大部分人都這麼做的。
但隻要讓人感覺到特別,那就足夠了。
顯然,這點讓陳舟很受用,他點了點頭:“李工頭,聽說你們在找功法。”
“是,我們現在正缺功法呢,這不就找到陳先生了嗎。”李俊笑道。
“那你看看這本,價格的話,你看完之後再開吧。”陳舟拿出一本功法來。
那是一本破書,看著灰塵撲撲的,但偏偏又不能清理,以上麵紙張的情況來看,清理一下怕是就要給紙張弄破了。
李俊也顧不得其他,小心翼翼的翻開書頁,仔細看著裏麵的東西。
上麵有圖畫,有文字,最關鍵的是……透露著神韻。
沒錯,這才是一本功法最重要的東西。
功法之所以珍貴,就是因為上麵刻錄著神韻,沒有神韻的話,功法的修行難度會直線上升,因為你隻能靠一本書自學,而無法參照其中的神韻進行練習。
一境的功法,或者莊稼把式,不用神韻還勉強可以用,可到了二境以上,沒有神韻,單純靠自己讀書領悟的話,能刷下去一大批天賦不夠,悟性不足的。
起碼刷掉九成五。
但有了神韻,這個數據可以來到五成以上。
有了神韻的幫助,哪怕是愚笨的人,都可以通過參悟來入門。
隻是問題在於……想要刻錄神韻,需要開啟神關。
每一本有神韻附在其上的功法,都是一位四境以上的修行者親自動手抄的,還不能是普通的抄,得是融入了自己的心血,將自己對這本功法的了解全部融入其中。
他自己得會!會的同時,還要認認真真,嘔心瀝血的澆築在這本功法上,才能夠寫出來一本帶神韻的功法。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二境的功法很少的重要原因。
很少會有四境浪費自己的心血和精力去抄錄一本垃圾或者殘本,抄錄一本四境的成套功法和抄錄一本二境的殘缺功法,二者消耗的精力其實是差不多的,但價格卻差了很多。
所以成套的四境功法在內城好找,垃圾的二境反而難找,隻能碰運氣。
還好給李俊碰到了。
這本書是古董,是以前的四境寫的,隻是,就李俊的眼界來看,這本功法的各種巧思,也是極其驚人的。
“光天化日之下,四方陰邪休行。”
“大冬嚴雪之中,一點陽春自在。”
李俊念叨著上麵的題詞,這是神韻的載體之一,書寫者對功法的了解和領悟,就寄托在這上麵。
“妙啊,居然古人也能寫出這樣的功法,這真的是古董嗎?”李俊看了之後,對這本功法極為滿意。
而陳舟則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古人比我們想象的要智慧得多,他們不是不聰明,隻是見識比我們現在少一些罷了。”
李俊點頭:“的確如此,古法煉體,古法氣井,古法血脈樞紐,這結構,誰看了不迷糊?”
“感覺就算是我們現在去用那個時候的條件來做,也不一定有多大用,沒有天才的思維根本不可能做出這些東西來。”
李俊不禁感歎,果然,古人也很厲害啊。
因為知識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的,是不斷試錯後的最優解。所以才會讓人覺得現代人比古代人聰明,以目前的迭代速度,再過一千年,想來那時的人,也會覺得此刻現在的人一副很不聰明的樣子。
隻是……李俊突然意識到,雖然功法的進步日新月異,可是,幾千年來,農民們好像沒什麼變化。
不過也是,進化的功法和術法,好像本來也和農民沒什麼關係。
“功法很好,我買了,價格的話,八百金如何?”李俊小心翼翼的問道。
說話的時候,李俊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福至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