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張遠和莫懷安進入了雍州境內。
雍州位於大乾的西北區域，麵積遼闊景色瑰麗，風土人情別具特色。
張遠也是久仰其名。
但跟隨著商隊入州境之後，他很快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盛夏早就過去，而今已是中秋時分，先前夜晚宿營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寒意。
可進入雍州，氣溫陡然變暖，越是深入越是炎熱。
白天的時候，太陽高懸天穹，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光和熱，照耀著幹涸的大地。
路旁幾乎看不到什麼綠樹，荒野盡是枯黃的野草，空氣吸入肺裏如同火燒。
一路行來，商隊裏的人畜頂著大太陽跋涉，隻覺疲憊焦躁。
更讓人心悸的時候，剛開始還能在道路附近找到水源。
後來隻見河床裸露大地皸裂，隨處可見曬幹的魚蝦蟹鱉，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張遠和莫懷安加入的這支商隊有上百匹馱馬和坐騎，加上人員所需，每天的飲水消耗是非常大的數字。
而現在水源越來越難找，整支商隊數百人都麵臨著沒水喝的困境。
無奈之下，商隊首領隻能派出護衛去更遠的區域搜尋。
這就導致隊伍行進的速度大大降低。
在轉入雍州的官道之後，情況更加的可怖。
路邊不斷出現屍體。
這些屍體大多為老弱婦孺，個個衣衫襤褸枯瘦如柴，基本上都被烈日曬成了幹屍。
商隊經過的時候，一些野狗正在啃噬屍體。
它們瞪著猩紅的雙眼，不但不懼怕商隊護衛，反而衝他們發出兇狠的吠叫。
商隊裏的護衛們本就焦躁煩悶，見到這些吃人的野狗挑釁，又哪裏能夠容忍。
當即將其一一格殺！
有些野狗嚇跑了，也被人追上去砍死。
“大掌櫃！”
不多時，兩名商隊護衛帶著一名男子匆匆返迴，並向商隊首領稟報道：“這個人還有一口氣在，要不要救？”
他們帶迴的男子身穿青衣，三四十歲模樣，氣息奄奄臉色慘白。
雖然身無長物，但看起來不像平民百姓。
商隊首領猶豫了一下，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九重高塔，既然碰到了，也是他的命數。”
於是召來商隊裏的醫士為其救治。
醫士給青衣男子灌了幾口藥湯，也不見其蘇醒，然後又把了下脈，最後搖搖頭說道：“不行，沒救了。”
商隊首領歎息道：“那算了，挖個坑把他埋了吧。”
他一時起了善念，沒想到對方的命數太差。
“等等。”
正在這個時候，莫懷安上前說道：“讓我看看。”
商隊首領和醫士齊齊一驚，連忙行禮道：“見過莫法師！”
七天之前，張遠和莫懷安跟商隊相遇，了解了後者的目的地之後，決定跟隨前往。
商隊首領在知道莫懷安是一位外出遊曆的法師之後，不僅沒有拒絕，一路上更是恭恭敬敬禮遇有加，將兩人奉為上賓。
這些南來北往常年在外闖蕩的人，眼力和閱曆就沒有差的。
別的不說，隊伍裏有法師坐鎮，就不需要懼怕普通的詭異，大大增加了安全性。
平日裏花錢都請不來，又怎麼可能拒絕！
而這支商隊的目的地，正是雍州的州城雍安。
莫懷安的一位長輩，就在雍安城的清風觀裏擔任住持。
“無須多禮。”
莫懷安擺擺手，然後俯身伸手翻開了青衣男子的眼皮。
這位少年法師沉吟了一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並攏作指劍，陡然刺中對方的眉心。
“醒來！”
他輕叱出聲，指尖透出點點靈光。
下一刻，奄奄一息的青衣男子混身一震，低低呻吟了一聲，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旁的商隊首領和醫士目睹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喘，眼眸裏盡是敬畏之色。
神乎其技啊！
“沒事了。”
莫懷安收迴手指，說道：“他的元氣損耗太大，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頓了頓，莫懷安又補充道：“如果能喂幾片參片，那就最好了。”
“明白。”
商隊首領不假思索地吩咐道：“來人，取三片參片來！”
如果沒有莫懷安，那他讓醫士給喂幾口藥湯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斷然不可能還搭上救命的參片。
現在莫懷安都開口提點，商隊首領要是裝楞充傻，那就真成煞筆了。
“嗯。”
莫懷安很滿意對方的識趣，轉手遞給了商隊首領一枚小小的玉符：“這塊平安符，給家裏的孩子戴著不錯。”
商隊首領頓時欣喜如狂，連忙用雙手恭恭敬敬接下：“多謝法師厚賜！”
縱然對符籙並不了解，他也知道莫懷安給的絕對是好東西。
商隊首領很清楚，這是後者給予自己的獎勵。
莫懷安微微頷首，然後折返迴來。
全程旁觀的張遠淡淡地說道：“這樣值得嗎？你救不了幾個人的。”
“我知道。”
莫懷安苦笑道：“隻求問心無愧吧。”
張遠笑了：“也對。”
跟這位少年法師相處的時間長了，對於莫懷安的秉性，張遠算是有了相當的了解。
紅塵濁世，願他曆練迴歸，依舊是少年！
心念一轉，張遠收斂笑容，沉聲問道：“師弟，你有沒有覺察到不對？”
莫懷安點點頭：“有。”
這雍州境內的情況很不正常，不像是尋常的幹旱。
作為上景天年輕一輩裏的真傳弟子，莫懷安的靈覺有著不弱於張遠感知的敏銳。
但眼下兩人根本做不了什麼。
這位少年法師想了想說道：“我們到了雍安城，見過方暉師伯再說。”
張遠自然沒有異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商隊在官道附近紮下了營地。
本來高溫幹旱的天氣，最適合夜裏趕路。
奈何荒野之地詭異出沒，夜行最是危險不過，權衡利弊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商隊首領照例派出人手去附近尋找水源。
結果人散出去沒多久，幾名護衛就匆匆打馬狂奔折迴。
其中一人大喊道：“大掌櫃，流賊，東南方向發現大批流賊！”
商隊首領大驚失色：“什麼？”
還未完全紮好的臨時營地，頓時出現了一陣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