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守府內,廣元為立於書房之中,臉上神情不再是顏清麵前的和善唯諾,反而滿是陰狠算計。
他陰沉著臉問道:“難民所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大人放心,全部都安排妥當了,定然不會讓那位帝姬殿下瞧出半點端倪。”
答話的是顏清初來乍到時,跟在廣元為身後一起行禮拜見的官員之一,史德儈。
廣元為滿意道:“如此便好。”
史德儈有些遲疑開口:“大人,帝姬殿下會在這裏待多久?一時是能瞞住,但時間長了,下官怕有變數。”
聞言,廣元為的目光也暗了下,不過片刻就恢複如常。
他不以為意道:“左右不過這幾天的時間,無需太過擔心,帝姬不是要安撫難民嗎,咱們就好好準備了‘難民’給她安撫。”
“而且貴人之軀哪兒能一直留著胥州,況且本太守可聽說朝堂上也不太安穩呢,這位不可能在這裏久留。”
史德儈壓低聲音問道:“大人,帝姬殿下有起疑心嗎?”
廣元為:“沒有,她的馬車比前來報信的慢了兩天,本太守原還以為她是起了什麼疑心,試探過後也隻是本太守多慮了,帝姬也不過如此。”
史德儈心底稍安,說出了自己另一個擔憂的問題:“大人,有些難民的病越發重了,而且得病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聽史德儈說起這個,廣元為就有些惱恨了:“等帝姬一離開,再將他們聚起來,一把火下去便幹淨了。”
若非胥州大水實在是無法遮掩,他是萬萬不可能上報的。
至於難民裏流傳的謠言他自然也有聽說,不過他心裏倒是認同那些說法的,皇帝無道,才會降下天罰。
皇權被一個女人掌握在手裏,小皇帝不就是窩囊嗎。
要不是她手裏有安家軍,她又怎麼可能當帝姬,自己這般偉岸的男子又怎麼可能對一個女人唯唯諾諾,畢恭畢敬。
史德儈沒能跟上廣元為發散的思緒,而是立馬恭維道:“大人英明,如此也算了結了一樁心腹大患,屆時胥州不還是大人說的算,那些個小娘子也定會被大人的風姿折服。”
廣元為很是受用的捋了一把胡子,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他上麵還有幾尊大佛壓著,不得不小心謹慎。
如今來了胥州,才真真是快活,等帝姬走後不照樣海闊憑魚躍 天高任鳥飛,便隻有旁人恭維他的份了。
而且想到他府裏藏起來的那些個美嬌娘,廣元為心裏就感覺一陣貓撓似的。
不急,等過了這陣風頭,他再去好好寵幸她們。
兩人又密語了一陣,全然沒注意到窗邊一閃而逝的黑影……
浮雲從太守府迴來時沒驚動任何人,包括守在顏清房門外的梁濤。
他從窗戶翻了進去,沒發出半分聲響,屋裏的燭火已經滅了,顏清在他離開前就喝了碗林懷穀熬製的藥後,便睡下了。
浮雲也不想打擾顏清休息,他悄無聲息地懸身上了房梁,在腦海裏細細的的迴憶了一遍廣元為和他手下人的對話,準備等明天殿下起來後再向她迴稟。
思緒飄散著浮雲又想起了殿下對梁濤說的話,殿下說需要梁濤的護衛。
嘖,五大三粗的莽夫,連他什麼時候進來了都不知道,這樣怎麼可能保護的好殿下。
殿下身邊還是需要他來護衛才穩妥……
一夜無夢。
顏清本就眠淺,天色未亮就起了身。
一番梳洗過後,顏清聽著浮雲匯報的昨晚在太守府內探聽到的消息,她垂了下眸,若有所思。
情況比她想的還要複雜的許多。
“殿下,是否要末將派人把廣元為拿下?”
梁濤自然也在一旁聽到了浮雲探查出來的結果,對廣元為的所作所為他滿心不喜。
顏清蹙眉道:“不可,現在拿下廣元為未免會打草驚蛇,況且胥州的局勢還不明,不能輕舉妄動。”
聞言,梁濤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他隻能歎道:“是。”
不過是天剛剛亮,廣元為就來了顏清下榻的府邸等候,行為舉止無一處不周到。
顏清安排了一小隊禁軍陪都水監的官員一起去探查水情,自己則準備跟廣元為去難民所看看。
雖然已經從浮雲那裏得知這次去難民所裏見到的不一定是難民,但是總歸還是要去看看廣元為要給她唱哪一出的戲。
而且她明麵上過去,剛好可以降低廣元為的警惕,方便暗處浮雲等人的探查。
難民所建在胥州城外,顏清坐在馬車上撩開車簾往外看。
路上見到的百姓大都身體強壯,麵色紅潤,不似之前範橋帶著的難民一般骨瘦嶙峋。
顏清笑道:“廣太守治理有方,城中百姓瞧著皆安寧富足。”
廣元為也注意到了顏清往外看的動作,他眸光閃爍,嘴裏說出的話儼然是一派為民的好官模樣。
“殿下謬讚,若非有朝廷扶持,城中百姓也不會如此安寧。”
話落他又是一聲歎息:“可惜今年春雨連綿,將堤壩衝垮了,導致一些百姓流離失所,下官知曉後也甚是痛心。”
顏清放下了手裏的簾子,迴頭看他,眼中透著旁人看不分明的情緒:“廣太守心懷百姓,本宮甚感欣慰,隻是城中怎麼不見難民?”
廣元為苦笑答道:“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被水災波及的百姓不多,下官便將他們安置在了城外,這般也不會影響到城裏原先生活著的百姓。”
“廣太守費心了。”
顏清點了下頭,像是很滿意的模樣。
如果不是知道廣元為的所作所為並不是同表麵一樣簡單,單看現在這樣的安排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廣元為立馬謙遜道:“都是為朝廷效力,還是帝姬殿下千裏迢迢趕來更為辛苦,若是那些百姓知曉朝廷將他們放在心上,心底必然也會萬分感激的。”
顏清沒順著他的話說,而像是想起了什麼,饒有興致問道:“可是本宮怎麼聽聞有百姓說是皇帝無道,上蒼才會連降大雨,導致水災?”
廣元為沒想到顏清會在這個時候將這件事說出,他一時沒反應過來,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不過好在他隨機應變,硬生生將那點僵硬變成了憤怒和惶恐。
“此言荒謬,下官不曾聽聞過。”
顏清隻是笑了笑,沒有說信或者不信,後麵也沒再開口問廣元為別的話,馬車內陷入了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