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8章 天機閣閣主(57)
然而,不論宋北霧的心情再怎麼的不美妙,這都是他無法改變的一點。
誰讓他與宋南風同根同源,真正論起來,宋南風是他,他也是宋南風,他們,本是一體的……
隻是不等宋北霧再繼續想下去,一道聲音打斷了他起伏不定的思緒。
“鬼王可是看出了些什麼?”
詢問的是賀念觀,他見宋北霧遲遲沒有說話,才會率先開口問出這句話。
聞言,宋北霧將那枚銅錢還給了昭陽劍尊後,片刻後,他才道:“確實有蹊蹺,這枚問天石……生出了靈智。”
這還是在方才,他被問天石裏麵蘊含的力量反噬時所捕捉到的,隱藏的極其隱秘。
若非看到他遭到了反噬,覺得他應該有些自顧不暇,所以隱藏著的那抹靈智才會小心翼翼地出來窺探了一下情況。
而這一下,正正好被他察覺到了,不然宋北霧也很難發現這枚問天石竟然有了神誌。
一旁的幾人聞言,神色各異,昭陽劍尊捏緊了那枚銅錢,臉色更加的冷了幾分。
難怪在妖庭祭壇前,他便感覺到這枚問天石有些詭異,氣息與他收集的另外兩枚有所不同,隻是這差異太過細微,被昭陽劍尊下意識給忽略了。
如今被宋北霧一語道破,昭陽劍尊方才將那些被他所忽略的細節給重新拾起來。
在他因為此事出神的這一小段時間內,一道淺淡溫和的嗓音自他身後響起,肯定了宋北霧的話語。
“鬼王感知果然敏銳,這枚問天石的確是有了靈智,而它誕生靈智的時間還不短。”
賀念觀在這道聲音剛剛響起時便猛然抬眸朝那個方向望去。
他不會認錯的,這是師尊的聲音。
等賀念觀目光落到了實處,那抹讓他萬分牽掛的白色身影就這般直直地闖入了他的眼簾。
那人臉色蒼白,唇色也是極淡的,墨發有些淩亂,灰白色的雙目上沒有纏白綾,而是緊閉著,徒留眼尾泛著些紅意。
賀念觀唿吸一滯,而後他快步走到了顏清身邊,眼睫顫動了一下,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發顫:“師尊……你終於醒了……”
顏清唇邊帶起了點淺淺笑意,她抬手輕輕拍了下賀念觀的肩膀,溫聲道:“讓你擔心了,如今已然無礙。”
賀念觀抿唇,並不相信顏清這無事的說辭,先不說別的,單單是師尊這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色,他就無法放下心來不再擔心。
然而不等賀念觀跟顏清多說兩句話,宋北霧三人也像是恍然迴神一般,齊齊湊了上來。
黑色的霧氣率先聚攏,賀念觀被輕飄飄地撫開了一點距離,待他站穩之際,就見一人橫亙在了他與顏清之間。
那人如今所在的位置還是他原本的那個位置。
賀念觀倏然攥緊了指尖,看向宋北霧的眸光有些發涼。
將人給擠走的宋北霧全然沒有感覺,他的目光落在顏清身上,裏麵夾雜著的擔憂與一絲驚喜。
然而,關心的話語即將脫口而出時,他卻有些躊躇了。
宋北霧雖然一直在賀念觀等人麵前說他與淩微尊上是舊識,讓旁人以為他們間的交情頗深。
實際上,他跟淩微尊上真正接觸過的,隻有鬼域裏問天石現世,引發了鬼域迷城這個幻境時的那一次。
而幻境裏的一切,都在幻境破碎的那一刻告訴他一切不過大夢一場,他與淩微尊上從幻境裏出來以後,應當是再無瓜葛的。
可或許是因為幻境裏塑造的場景太過深刻,那由於空間扭曲而讓他們誤以為的轉世太過於真實,以至於是到了如今,他依舊難以從中脫離出來,更是徒生了許多妄念。
隻是這所有的思緒起伏,在真正麵對這人時,他忽然啞然了。
宋北霧最後也隻是扯了下唇角,端起了如那日離別之際一般無二的淺笑,在旁人看來,自帶三分風流邪異。
“自鬼域迷城一別,如今再見,淩微尊上怎地這般虛弱了。”
他將所有的關切都揉雜在了這短短一句話裏。
這已經,是他所能夠問出口的,最合適的一句話了。
顏清笑意不減:“自是不及鬼王風采依舊。”
宋北霧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
風采依舊……
其實當初鬼域迷城裏的初見,是他最為狼狽的時刻,隻是一直在淩微尊上麵前強撐著,表麵上沒有顯現出來罷了。
那時幻境剛破時,幸存的幾人都有些怔愣,明顯沒有從裏麵的場景裏脫離出來。
而他,隻是比旁人清醒的還要快,所以才會顯得對幻境裏發生的事情不在意。
但真的不在意嗎?
不……恰恰相反,他比所有人都在意。
入戲的更加深切。
他其實很早就察覺到了這整個秘境都是一個巨大的幻境,裏麵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隻是他清楚,如果他在這一刻醒來,那麼就會被徹底的踢出這個秘境。
宋北霧看著那個言笑晏晏同他對弈的人,最後選擇將自己催眠。
告訴自己幻境裏便是真實世界。
他貪戀那一刻的時光。
因為隻有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裏,他們是並肩前行的摯友,沒人能夠再越過他。
這也是他離月光最近的一次。
可惜幻境還是破了。
灼灼桃花樹下,那人拭去了唇邊血跡,神色冷淡:“幻境已破,也該醒了。”
宋北霧死死克製住了自己起伏的心緒,這才道了那句珍重,這也是他真心實意期盼,隻是淩微尊上從未放在心上,隻當是客氣道別。
現在這人明顯也沒有將他的問話放在心上,也以為是正常寒暄,並沒有察覺到他話中的微妙關心。
宋北霧忽然有些挫敗,他垂了下眼眸,眼睫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唯恐在眼前人麵前露出半分的端倪。
通過共感察覺到宋北霧情緒波動的宋南風掀了下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瞳孔透不出一絲光亮。
他比宋北霧更加的冷靜,或許是因為他看的更加的透徹。
月色溫柔,光輝卻是清冷的。
宋北霧又憑什麼覺得,明月會獨照他一人。
癡心妄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