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艦?”葉絕張大了眼睛,蹭地就跳了起來,扒在那扇小窗戶上往外看去,天色早變了,灰蒙蒙的海麵上隱隱約約地能看見一艘軍艦的輪廓,因為距離還有點遠,所以辨識度不是很高。
“哪個國家的?”蕭白剛彎下腰在軍靴筒上折騰了兩下,這會兒站直了身子,跟在葉絕身後朝軍艦駛來的方向看過去,艦艇的速度非?,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離他們又近了不少。
船老大緊張地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擠在葉絕旁邊死死盯著那艘軍艦,半響轉(zhuǎn)過身來,聲音調(diào)子都變了些: “蕭隊長,這應(yīng)該是越南的軍艦,前一陣我們那邊幾個兄弟都被它追過……”
蕭白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示意船老大和葉絕都到甲板上去。因為起風的原因,海麵上浪很大,這艘漁船吃水噸位並不高,所以這會兒被滔天的大浪打的來迴搖晃的很厲害。
常在海上跑船的人大多習慣了這種級別的風暴,從左邊船舷晃悠著跑到右邊船舷,看起來身子是東倒西歪隨時都要摔跤的,可其實一點事兒都不會有的。
反倒是葉絕,雖然在海上也進行過一些訓練,無奈總是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適應(yīng)這見鬼的天氣,所以這倒黴孩子就杵在剛剛開始掉落的雨點中,死死咬著牙硬挺著不讓自己摔倒,右手因為太用力的握著欄桿,指節(jié)都泛著慘白。
餘光瞅到了葉絕的全然不適應(yīng),不過蕭白卻無法騰出時間去照顧他,身後的軍艦越追越近,來勢洶洶,讓蕭白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上迴你們的船也是碰到了這艘軍艦麼?”蕭白握著冰冷的欄桿,雨水早已將他的軍裝全部打濕,那些水流順著衣服的褶皺不停向下流淌,在甲板上匯聚成一灘又一灘的水渦,然後向著另一側(cè)的船舷流過去。
“是啊,”猛烈的風聲中,船老大吼了起來,“蕭隊長,我們躲不過他們的,上次他們就追著老趙的船跑了整整十二海裏啊,這幫人根本就是群強盜啊,看到誰就收拾誰!
蕭白抹了把滿臉的雨水,拽著船老大和葉絕進了船艙裏麵,他囑咐船老大去前麵看著水手們,讓大家都不要太緊張,自己則靠在艙壁上,皺著眉頭掏出自己的掌上電腦。
屏幕上麵有幾個綠點在閃動,葉絕把腦袋湊過去看了看,指著其中的一個綠點問:“這是我們自己的船?”
“嗯,這是艘海監(jiān)船,”蕭白的眉毛擰了起來,頓了頓才補充道:“管仲他們應(yīng)該在這艘船上,昨天就跟著出來巡邏的,現(xiàn)在正往過來趕!
葉絕點了點頭,見蕭白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他伸手握住了蕭白拿著掌上電腦的右手,因為之前淋過雨的原因,他的手背上都是水珠,皮膚也是濕乎乎的,有點滑,不太容易握得住。
“有什麼問題嗎?”葉絕看了眼艙外,雨幕之中,有幾個水手在外麵收拾東西,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方向,顯然每個人都在緊張後麵那艘緊追不舍的軍艦。
蕭白歎了口氣,摸了摸葉絕頭頂濕乎乎的頭發(fā),表情還是有點嚴肅:“就是因為管仲來,所以我才怕會出事!
“怎麼說?”
“這家夥性格太衝,外麵軍艦這架勢,估計是要拽著我們的船了,你說萬一管仲看到了,他會怎麼做?”蕭白抬起頭來,角落裏的光線沒有那麼充足,他的眼睛卻還是那麼明亮。
“他……”葉絕摸了摸腦袋,然後猛地一拍額頭,“我操,不會吧……”
“很有可能,”蕭白點頭,語氣也有點無奈,葉絕一把拉著他,語速很快:“那你讓他別過來啊!
“我說了,”蕭白又將頭低下去,笑的有點嘲諷,“沒用!
風漸漸地停了下來,雨卻下的越來越大,天就像是漏了一樣,不停地朝海麵上砸著豆大的雨珠,雨勢過於生猛,砸在人身上甚至有點疼,甲板上時不時有人往來,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在高度緊繃,因為那艘軍艦已經(jīng)近的能看清船身上的每一個部件了。
漁船的動力終究是趕不上軍艦的,終於隨著一股巨大的推力,整艘漁船都像是撞上了海底的暗礁似的,絲毫動彈不得。
葉絕站在甲板上能夠清晰地看到漁船的漁網(wǎng)和軍艦艙體下漫出來的一些鋼索狀的東西糾纏在一起,那些漁網(wǎng)本已經(jīng)收了起來,隻是因為風雨太大了,漁網(wǎng)的某些部分又掉了出去,這會兒正和軍艦的鋼索纏在一起。
“隊長,”開足了馬力的漁船幾乎無法動彈,每個人的表情都是緊張又惶恐的,葉絕使勁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衝著軍艦的方向做了個憤怒的手勢,“這幫混蛋他媽的到底想幹嘛!
蕭白扶著葉絕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駭人的雨勢中,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濕透了的作訓服傳過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度。
“先別著急,”蕭白安撫了一下葉絕,然後走到船老大身邊,“之前他們也這麼拖過漁船嗎?”
“沒有,”雨聲中船老大的聲音有點飄忽,能夠清楚的聽出其中的惶恐與不安,“上次拽著老趙他們跑的是一艘勘探船啊,我也不知道這個軍艦到底要幹什麼……”
“操,”船身在巨大的拽力下開始慢慢後退,葉絕轉(zhuǎn)身看著那艘軍艦,鋼鐵質(zhì)的船體通體雪白,冰冷無情。
“隊長,”葉絕甩開蕭白按著他的手,下一秒鍾就被用力地按在了欄桿上。
“葉絕,你想幹什麼?”蕭白也有點急了,雨水沿著他的頭發(fā)淅淅瀝瀝地都落在葉絕臉上,此時他的表情退去了往日裏所有依稀的溫情,決斷又不容人迴避。
“我要上去,”漁船的船體依舊被拖拽著不停後退,船艙發(fā)出些吱吱呀呀的聲音,似乎不堪忍受那過大的作用力。
“上去幹什麼?打人還是殺人?”蕭白用力按著葉絕,暗黑的眸子裏簡直能噴出火來,“你以為你是誰?你到底站在什麼樣的角度看眼下的問題?你想逞能還是逞英雄?”
葉絕手裏一直攥著的mod軍刀在雨水的衝刷下越發(fā)冰冷,他們身後的軍艦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獸,沉默無語卻又堅定地將他們拉向某個未知的航線。
“隊長,”葉絕張了張嘴,忽然就覺得喉嚨口很幹,說不出什麼話來,在蕭白這樣的注視下,他該死的緊張,那股瘋狂的衝動像是海裏的巨浪,在一點點的被衝刷幹淨。
“我不想做什麼,你先放開我,”說完這話,葉絕從蕭白的桎梏下掙脫開,他鎮(zhèn)定地走到另一邊安靜地靠在欄桿上。
剛剛那一瞬間,他腦海中排出了很多作戰(zhàn)策略,包括他和蕭白如何迂迴到那艘軍艦上,又如何相互策應(yīng)並在一個未知的空間裏找到對方的指揮官,這玩意聽起來似乎有點可行性,可實際上他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近乎於零,更不要說如果自己真的使用了武力,會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可是,誰都會有衝動的時候,總有些事情會蒙蔽住自己的雙眼,他是一名士兵,一位戰(zhàn)士,他的職責是守護自己的國土,所以眼下的情況才讓他憤怒。
蕭白拿著從軍靴筒裏掏出來的通訊設(shè)備,那玩意很小巧,方便攜帶容易隱藏,此刻他正躲在一邊進行緊急通話,葉絕大概能猜出他在和誰對話,卻難以揣測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
等到蕭白終於結(jié)束了通話,他皺著眉頭走到了葉絕身邊,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到了船老大他們所在的位子。
“大家請放心,國家已經(jīng)派船過來了,我們正在和他們交涉這個問題,相信很快就會解決,”這麼說著話的時候,蕭白正背對著葉絕,駭人的雨勢和朦朧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身影,葉絕死死靠在欄桿上,掌心被指甲劃出了幾個小小的口子。
終於完成了安撫工作,蕭白迴到葉絕身旁,聲音壓得很低沉:“管仲應(yīng)該馬上就到了!
“應(yīng)該?”葉絕不解地抬起頭,對上蕭白有點憤怒又有點疲憊的眼。
“管仲他單方麵切斷了通訊,我已經(jīng)聯(lián)係不上他了,”蕭白閉上眼睛,下一秒再睜開便又迴複了往日的鎮(zhèn)定。
“管仲他……”葉絕的話沒有說完,船老大他們所在的位置忽然爆發(fā)出了一陣歡唿聲,葉絕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雨幕中另一艘船的輪廓隱約可見。
“那是我們的海監(jiān)船,”蕭白帶著葉絕往人堆的方向走過去,“管仲應(yīng)該就在那上麵!
軍艦依舊像頭野獸般蠻橫地拖拽著漁船,船員們恐慌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海監(jiān)船後終於有了些緩解,好算是在一個束手無策的環(huán)境下遇到了救星。
海監(jiān)船靠近的速度非?,擴音喇叭裏用漢語、英語、越南語說著什麼,葉絕隻覺得自己有點恍惚,甚至聽不清那到底在講些什麼。
距離一點點的在靠近,葉絕終於能夠看清海監(jiān)船的全貌,一開始他還不太理解,為什麼海監(jiān)船會靠的這麼近,這樣的距離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終於,一次強烈的撞擊讓他反應(yīng)了過來,不管那艘海監(jiān)船上的到底是誰,海監(jiān)船用自己的船頭狠狠地撞上了越南的軍艦。
海麵上,巨浪滔天,平靜的海風再次瘋狂的嘶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