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麵一直想給緋戚一場婚禮。


    這樣的念頭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鐵麵雖然在第一次見到緋戚的時候就想將他據為己有,但那時的情感和情|欲無關,更像是乍見到絕世珍寶時生出的貪念。後來，鷗歌想娶緋戚，鐵麵也隻是覺得自己的寶貝被人覬覦，這才一怒之下來了海彌拉，把寶貝搶迴來，放自己身邊盯著。


    隻是盯著盯著，鐵麵就盯出了別種滋味。


    緋戚個子不高，體形纖細，身子骨又有著海彌拉人特有的柔韌,皮膚也比很多女人還要光潔。鐵麵把他摟懷裏抱了兩次就有點舍不得撒手,不知不覺就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偏偏緋戚總是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一方麵雖不抗拒鐵麵的親近，另一方麵卻又毫不掩飾他對“聖王”的憧憬。就好像如果沒有聖王珠玉在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接受鐵麵，但有了聖王這個存在，他就多了一層顧慮，多了幾分猶豫，讓鐵麵又氣又愛又心疼。


    ――自己成了自己的情敵，這叫什麼事啊！


    鐵麵氣惱卻又不免得意，覺得自己和緋戚就是天生一對，不管自己以何種麵目出現都肯定能把緋戚迷住。


    那時候，鐵麵就生出了將錯就錯和緋戚過一輩子的心思。反正他從小就被母親喂了無法生育的秘藥，和男人過一輩子還是和女人過一輩子根本就沒區別。再說緋戚的性格也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都討他喜歡，不哭不鬧不折騰人也不和他玩心眼，就算偶爾發點脾氣、使使性子也隻讓他更想疼愛。


    但心裏想得多了，身體就免不了蠢蠢欲動。


    鐵麵本打算等王之穀事了，緋戚也正好成年，他就帶著緋戚去海彌拉，先舉行婚禮，再完成婚事。可眼皮底下的美味佳肴怎能不讓人食指大動？鐵麵終是沒等到禮成就先把事給辦了，占了緋戚的身子，把緋戚拆吃入腹。


    對此，鐵麵倒是並不後悔。初夜的滋味簡直妙不可言，鐵麵隻遺憾自己怎麼沒有早點下手。


    ――婚禮什麼的，以後找機會彌補就是了！


    鐵麵想得很好，但那時候，鐵麵自己尚且身份不明，沒法像頂著聖王頭銜時那樣肆無忌憚地做荒唐事。他要是就這麼把緋戚給“娶”了，他未必會受到什麼影響，但緋戚可就要淪落成連女人都不如的地步了。


    鐵麵不想讓緋戚被人瞧不起，所以他利用緋戚的學識，給緋戚安排了一個類似於祭司的身份，讓自己身邊的人不敢小瞧他，怠慢他。


    這樣的安排進行得十分順利。當緋戚做出可以讓人變強的魔紋護具之後，鐵麵的手下立刻對他刮目相看，把他當成了鐵麵慧眼識珠的戰果。再加上緋戚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鐵麵身邊，就算有什麼風言風語也傳不進他的耳朵。


    讓鐵麵鬱悶的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鐵麵本想在部落祭的時候揭穿“聖王”已經不存在於王之穀的真相，讓他的那些“好”手下和那些“忠誠”的氏族上演一場狗咬狗的好戲，然後他就可以帶著緋戚返迴海彌拉，正正經經地求婚，再正正經經地娶他。


    沒曾想，狗和狗還沒開咬，來自納爾斯恩的狼就闖了進來，把他的布局攪得亂七八糟，讓他的一切預想都打了水漂。整個阿南大陸都被戰火波及，王之穀裏更是一片紛亂，鐵麵再也沒精力、沒時間去考慮婚禮的問題。


    然而外患還沒解決，幾隻養不熟的野狗就又給鐵麵製造了一堆內憂，他的寶貝緋戚也因此和他分離，被納爾斯恩的皇帝擄走。


    一番辛苦，鐵麵總算把緋戚帶迴了阿南大陸，隻是身邊又多了兩條甩不掉的尾巴――異獸岑和守護獸奚。


    這兩個家夥不僅動不動就打擾他和緋戚親熱，其中的岑還總蠱惑緋戚替它生孩子，把鐵麵氣得咬牙卻又礙於奚的虎視眈眈而隻能忍氣吞聲。


    後來，鐵麵才從奚那裏得知，岑說的“替”它生孩子完全就是字麵上的意義，並不是“為”它生孩子或者“和”它生孩子的意思。岑其實是雌性，隻是年紀太小，連幼獸期都還要百多年才能結束。而奚既是岑的守護獸也是上一任異獸為岑選定的伴侶，當岑成年之後，奚就將成為下一任異獸的父親。


    年幼的岑根本就不明白生孩子到底意味著什麼，它隻是把這件事當成了守護母樹一樣的責任，所以才想推給緋戚，讓緋戚替它完成。


    或許奚也擔心某些事會弄假成真，畢竟岑和緋戚一雌一雄，體內又有著疑似相近的血脈，萬一岑對緋戚真生出了心思，那奚這麼多年的辛苦可就要全部白費了。


    於是，在和鐵麵、緋戚一起遊曆了三年，對阿南大陸的人類有了足夠充分的了解之後，奚便告別鐵麵、緋戚，帶著岑遠走高飛。


    鐵麵大大地鬆了口氣，當晚就和緋戚幕天席地地鏖戰了一晚，天色漸明的時候才一個酣暢淋漓一個筋疲力盡地睡了過去。


    過了幾天悠閑的二人世界之後，鐵麵又想起了婚禮的事，立刻和緋戚商量起來，問他想在什麼地方舉行。


    “你怎麼想起這個了？”緋戚滿臉莫名。


    “我早就答應過你要給你一場婚禮啊！以前是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現在有時間又有條件，當然要給你補上！”鐵麵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答應過？”緋戚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才記起那真是很早很早以前了，他們那時才剛剛抵達王之穀，鐵麵的身份也還沒有被帝辰看穿。


    緋戚扯了扯嘴角，“不必了吧？都過去這麼久了……”


    “我既然答應了，就必須要做到！”鐵麵握住緋戚的雙手，“要不就去海彌拉舉行吧？我原本就打算在那裏娶你，讓你的祖母和母親做見證。”


    ――我的母親根本不願意讓我嫁給你！


    ――我現在也沒心情去見那位賣了我不止一次的祖母！


    緋戚心裏腹誹，嘴上卻道：“但這樣一來，他們就知道你其實還活著了。”


    “知道就知道唄，我本來就沒有死啊！”鐵麵不以為然地說道。


    緋戚隻好直言，“我不想要什麼婚禮，我又不是女人，非得搞個盛大的儀式，讓全部落都知道自己嫁人才能安心。”


    “我想啊！”鐵麵把緋戚的雙手握得更緊，“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他們本來就知道！”


    “舉行過儀式才能讓神靈也承認我們的關係……”


    “我們和阿南大陸的神靈一起生活了三年，我們是什麼關係，它再清楚不過了！”


    異獸就是阿南大陸的神，如果緋戚傳承異獸之血的事屬實，那緋戚都可以以半神自稱。


    聽到這話，鐵麵的嘴角立刻垮了下來，表情也變得沮喪。


    緋戚無奈，踮起腳尖，在鐵麵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婚禮的事以後再說，不過我確實很想再迴一次海彌拉――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好！”鐵麵笑逐顏開。


    鐵麵的飛行異能並沒有被異獸收迴，對野獸的威懾力也依然存在，兩個人沒費多少時日就來到了海彌拉的新聚居地。


    新聚居地依舊位於海邊，隻是向大陸南部遷移了很遠，整體布局也和以前一樣――海邊一個村落，海中一座島嶼。唯一不見蹤影的隻有海瑯的小屋，不知道被轉到了什麼地方。還有就是岸邊的漁船似乎變大了許多，很可能是戰後重新建造的新船。


    三年過去了，海彌拉氏族裏已經看不出戰爭的痕跡。此時正值黃昏，海邊漁村裏的海彌拉族人正一如既往地聚在一起修補漁網，清理工具；一群小孩子在幾名年長女性的看護下，嘻嘻哈哈地玩耍；不遠處的島嶼上則是炊煙嫋嫋，女奴們顯然已經開始準備晚飯，供族長和族內的重要人物享用。


    緋戚沉默地站在遠處的山崖上，並不打算繼續靠近。


    鐵麵有些不解，“你就這麼看著？”


    “這麼看著也知道她們過得很好。”緋戚漠然說道。


    鐵麵楞了一下，很快就心下一動，試探著問道：“難道你希望她們過得不好？”


    “如果她們過得不好，或許我會開心一點。”緋戚沒有否認。


    海彌拉養育了他，海彌拉也出賣了他，而且不止一次。第一次被賣給聖王的時候，他還懵懵懂懂，不知所謂；第二次被賣給鐵麵的時候，他隻當是迴報氏族，理所當然；第三次被賣給幽都，他便再也無法控製怨恨。


    緋戚想過報複，甚至考慮過讓海彌拉滅族。做到這一點並不難，甚至不需要他親自動手，隻要他開口，無論鐵麵還是幽都都會毫不在意地為他達成心願。但這樣的想法終究隻是想了又想，想過之後，緋戚隻想找機會問問祖母魅黠，她在賣掉他的時候是否有過猶豫，在賣掉他之後又是否有過懊悔。


    然而此時此刻，真正與海彌拉近在咫尺，緋戚卻連問都不想再問了。


    ――就算問了又能怎樣？於事無補，於己無益。


    緋戚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鐵麵。


    鐵麵正一臉忐忑地注視著他，似乎這會兒才想起他對海彌拉的怨忿。


    緋戚笑了笑，問道：“你想象中的婚禮是什麼樣的？”


    “呃……祭司、賓客、酒宴、誓言……諸如此類吧！”鐵麵遲疑地答道。


    “賓客就算了，不過祭司到時可以找到一個，酒宴和誓言也能準備。”


    “你想用海彌拉的那個女祭司？”


    “嗯，正好我也想再見見海瑯。”緋戚點頭，“祖母決定拋棄我的時候，她是唯一一個試圖幫助我的。”


    “那張紙條――”鐵麵也想了起來。


    “就讓她來主持我們的婚禮吧。”緋戚抱住鐵麵，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鐵麵卻猶豫起來。


    緋戚正想再說點什麼，鐵麵卻反問道：“別隻問我，你呢？你想要的婚禮又是什麼樣子？”


    “我沒想過。”緋戚抬起頭，望著鐵麵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隻想著有一天你會騎著高大的駿馬，威武張揚地把我從海彌拉帶走，而這――已經實現了。”


    鐵麵沒再說話，展開手臂，將緋戚擁入懷中。